“你们都好好的,我便好了。”红袖温言安慰,而后才隐隐又道:“此情艰难,怕你伤了旁人,更怕你自伤。”伊蓝那时年幼,沧悬门中曾经那些过往,不曾历过,自然无所畏惧。想当年,门主何等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终就难掩悠悠众口。人言可畏心上长久郁结,扰得心性随之深沉、阴晦,稍有疑虑,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祸及妻儿,手段疯狂。红袖只想着,也忍不住恐惧颤抖。
“我的好伊伊,我好怕,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怕过。”红袖突然的颤抖,让伊蓝手足无措,迫切的低吼道:“姐姐,在怕什么?告诉我!”
红袖摇头哭泣,伊蓝心中恐惧更甚,哀求道:“别怕,我会一辈子护着你,没有人能伤害你。”伊蓝坚定的看向红袖,眼眸炙热,喃喃重复着。
若肖乔是心尖那个执子相伴的归人,红袖便是心底最温柔的依托,年幼时那个怀抱着自己,温柔浅笑的模糊身影越来越清晰,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耳畔传来低吟的南间小调,沁入心脾的温软让人如坠幻梦。
两人相依而立,伊蓝埋头红袖发间,嗅着淡淡的槐香,幼时细碎的记忆,被丝丝牵出,父亲的狠绝,母亲的怨愤,那个身着锦衣华服自命得意的神情,那些似有似无的嘲弄、轻蔑,那些无缘无故消失的叔伯,脑中一闪而过却又真切可见,幼时常常以为那只是恶梦,一觉醒来,只有那阵阵槐花香味让人心暖。儿时,便已是这般依恋,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已忘却。
“姐姐,你看,那院墙边的野草!”红袖应声仍由伊蓝牵引着,住院墙边走去。红袖不解的看着,伊蓝扶上草径,才道:“天气寒冷,如此孱弱的草儿为何能穿过冰雪傲然挺立?”
“因为他坚毅柔韧,不俱风雪!”红袖脱口而出。
“姐姐只看到它的倔强,其实,天没暖,大地先暖,所以它能穿过冰雪悄无声息的绽放。这寒风刺骨的冷冽犹如纷繁乱世的炎凉,我从未放在心上,而你们的呵护与温暖,才是我心上最大的依托。姐姐回思过往忧虑异常,未曾想过吗?眼下两情相悦的来人,是乔儿与伊蓝啊。姐姐,我既无畏寒冷已然绽放,又何惧旁人眼色遮遮掩掩?世人于我不过乱石崩云,笑谈罢了。”
红袖听得入神,恍然大悟,眼前孱弱至甚的嫩草竟也如此夺目盎然,抬眼看向伊蓝,突又侧目看向身后更深的阴暗处,露出少有的寒气,咄咄逼人道:“趁还能语言,最好问一句答一句,否则……”话未说完,抬手便射出隐在指尖的暗器,来人轻哼一声,急走数步,之后跌跌撞撞的声音自深巷传出,伊蓝身后突的窜出几位黑衣人,与红袖眼神交流,追踪而去,不多时,先前的黑衣人拖着一人回转,略见了礼,将来人置于红袖脚边,飞身复又匿于暗处,隐了气息。
红袖见来人如烂泥瘫软在地,抬肘一击,打的来人颚骨咯咯碎响,强行伸手探入来人嘴里,取出半颗药丸,举到来人眼前,冷笑讥讽道:“看来,无需你言语!”来人惊恐,怔怔摇头,口齿不清哼哼着。红袖瞬间将药丸又塞回来人嘴里,那人扭曲挣扎片刻,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没了气息。
红袖抬眼,一铁爪飞速而过,先前倒在尘埃中的来人便失了踪迹,徒留一地的狼藉。
伊蓝苦笑,与红袖对视,红袖冷哼道:“门里的人,越发没有分寸了?”
“哼,若不杀一儆百,震他一震,总也陷入这蝇营狗苟的琐事。”伊蓝俯首伫立,从容不迫的缓缓道来。
红袖侧目思虑,而后道:“家主于河西府事务挡了他人进阶之路,如今看来,只是窥探,不曾有异动,倒不如静观其变,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