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略有些颓然地佝偻着身形,感受到了完完全全的挫败。
“没什么,只是打算送二叔回陈郡养老罢了。”
谢令婉的俏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就算是皇宫的礼仪嬷嬷也挑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毛病。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谢略犹自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低吼道:
“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二叔怎么能够确定,爷爷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少女疑惑地反问道。
“你!”
谢略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嘴唇铁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些天之所以一直在做垂死挣扎,就是在等着谢明任的族长命令到达长明,期盼他能够禁止谢令婉的内斗行为。
但是经过谢令婉的一句淡淡的反问,谢韬猛然醒悟了过来。
是啊,如果谢明任早就知道了呢
他……默认了
谢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已然是明白了自己昏了头之下忽略掉的那个问题:
谢家人,永远以利益为重。
明摆着自己的才能已经全方位地被谢令婉所碾压的情况下,谢明任有什么理由偏向自己呢
可笑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希望他这个族长能够站出来维护那个可笑的家规。
“很好,你赢了……谢令婉,你赢了……”
谢略的身体晃悠了一下,有些摇摇欲坠,失落地喃喃道。
“我这就走,回陈郡……这陈郡谢氏,以后是你们父女说了算了……”
他惨笑道。
谢略向前挪动了一步,却发现那半空中悬浮的水刀并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谢令婉。
少女巧笑嫣然。
“二叔,先别急着走,侄女还有一事相求。”
“你还想干什么”
谢略惊怒说道。
“我的产业,我的势力,我的人脉,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夺走了,你还想干什么!”
他像一只濒临崩溃的野兽一般大吼道。
“是啊……二叔说得没错。”
少女点点头。
“但是一只猛兽就算是被剪掉了锋利的指甲,拔掉了骇人的牙齿,它依然是一只猛兽。”
“侄女胆子很小,见不得猛兽。”
谢令婉平静说道。
“猛兽就应该戴上镣铐,然后被锁在笼子里,永世不得逃脱牢笼,为祸人间。”
“你说对吗,二叔”
谢韬看着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莫名地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谢韬沙哑着声音,惨笑道。
“啊杀了我这个……你的叔父”
在经历了愤怒之后,谢略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像是看开了。
“当然不是。”
谢令婉微微一笑。
“陈郡谢氏有规定,族内不得自相残杀,二叔记得吗”
谢略挺直了身体,像是在争取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那你想要干什么尽管来吧。”
他平淡说道。
谢令婉没有说话,只是转过了身,看着这令她刻骨铭心的场景,目光幽冷。
“谢略,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她指了指地面,回首冷冷道。
谢韬有些茫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他们陈郡谢氏府中一间普普通通的密室吗
谢令婉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七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你逼着我签下了一份金石铁律。还记得吗”
少女淡淡提醒道。
谢略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恍然大悟。
“你就为了这个……一份金石铁律”
他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问道。
谢令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略的心中感到一丝荒谬,阵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头顶。
自己的失败,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份在自己看上来不值一提的金石铁律
他当时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这是为了家族和侄女的未来考虑,便没什么顾虑地就做了。
令婉还小,相信等她长大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
正是他当年这个决定,亲手将他推进了深渊之中。
“你……”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家人,难道不是应该将利益放到第一位的吗
儿女私情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凌驾于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之上
谢略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悲哀。
真难想象,不讲感情的人,竟然会输给将感情看得比利益更重要的人。
那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谢家人呢
谢略摇摇头,自嘲不已。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时和上原王氏沟通的时候,自己的大哥谢韬可是亲口同意谢令婉嫁给王仲光的,为何他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谢略猛然回头看向了谢韬。
谢韬此时也在看他,目光幽深,毫无波澜。
“好……好啊!”
谢略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你们父女,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谢略不由得有些悲哀地感叹了一句。
“将你的金石铁律拿出来吧,令婉。”
他平静说道。
“我签,这些年来,是叔父对不起你。”
“或许,你才是真正的谢家人,也是父亲真正想要看到的继承人。”
谢略终于释然了。
金块和铁块在他手中化为齑粉,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间密室。
谢令婉静静地站在原地,随着谢略的黯然离去,盘旋在心中七年的那个沉重枷锁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令婉,你做得很好。”
谢韬走到她身边,赞赏地说道。
“父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令婉微笑着回应了谢韬的话,滴水不漏。
“嗯,广陵王方未寒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若是你喜欢的话,不如领回家里让我看看。”
谢韬淡淡一笑,对自己女儿的态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谢令婉心底一沉,开始快速思考起谢韬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