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唤我什么?”她呆立片刻,恍如梦中,缓声问道。
在翩翩的凝睇中,少年从袖筒中取出了一只精心而制的黄梨木发簪,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她的面前。她细细端详着与自己同款的饰物,心中百感交集,泪水潸然滑落。
“芸儿......”她含泪带笑的说道,“你要姐姐寻得好苦啊!”
此刻,义仆临终的嘱托再次在翩翩的耳畔回响。记得老伯曾告诉过她,她叫做灵莲,妹妹则唤作灵芸。当年在遭遇劫难之时,母亲黄妤便匆匆地将两只黄梨木发簪分别留给她们,日后姐妹若能相见,但凭此簪便可确认彼此身份。
“姐姐......”阿依慕,不,灵芸此刻被姐姐如此一唤,平素那高昌杀手的冰冷面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梨花带雨的俏丽与女儿家特有的温柔。她迅速来到了姐姐的身旁,双膝倒地,与其抱头痛哭。
室内再无其他声响,唯有那肝肠寸断的哭声一片......
若是苍天有泪,那也一定是幸福的吧?冥冥之中,母亲的在天之灵定是在护佑着姐妹二人,纵使隔山隔海,也总有这相见的时日。
哭了半晌,翩翩伸手将阿依慕扶了起来,目光关切,哽咽问道。
“芸儿,这些年你究竟去何处了?姐姐一直在寻你,却始终杳无音讯。”
阿依慕泪眼惺忪的看着翩翩,沉默无语。作为一名极为训练有素的杀手,她深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如今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默默的将其藏于心底。她之所以此刻会出现在春苑楼,也是因为那日在街上与姐姐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若不是当时她无意中挑帘探看,她又怎会知其下落,与其相认?
这或许便是天意吧......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快慰来。
清风袭来,画轴摇晃。阿依慕寻声望去,快速走到画像前,细细辨认一番,迟疑问道。
“这画像上的可是子书公子?”稍作停顿,她又补充说道,“莫非他是姐姐的意中人?”
翩翩羞赧一笑,柔声说道,“妹妹所说不错。不过他并不是你所说的子书公子,而是复姓上官。”
阿依慕见状,虽心中仍有疑问,却也只得勉强将话收回。
“哦?那恐是妹妹认错人了。”她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姐姐可是对他有情?”
翩翩害羞低头,片刻方才缓缓点头。
阿依慕身为杀手,虽平素生性极为冷漠,但此时出于手足之情,也不免变得急切起来,脱口而出的说道。
“若是他已有了心上人,姐姐还要如此执著吗?”
翩翩一怔,心中猜测定是妹妹知晓何事,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才未能直言说出。
“若是如此,我便将此爱慕深藏心中,默默独想便是。”翩翩说到此处,迅速转移了话题,将阿依慕拉到床榻前,含笑说道,“妹妹今夜何处都不要去,留在此处便是。”
阿依慕略作犹豫,随后唇边泛起笑容,点头答应。翩翩命春雪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套白纱水衣,递到了阿依慕的面前,笑着催促要她沐浴更衣。阿依慕因好不容易才姐妹相认,心中自是欢喜满满,忙不迭的答应,在春雪的引领下向里间而去。
待阿依慕的身影消失,翩翩款步来到烟雨图前,虔诚自语,将姐妹相认之事告知给九泉之下的父母。
是夜,姐妹二人共躺一榻。多年未见,相思之情只不必说。此番历经坎坷,终获相认,自是秉烛夜谈,絮絮详聊,不知不觉已到丑时。言语之中,翩翩得知妹妹竟被高人义士带去漠北,严加苦练武功,如今已是江湖之人,未免又是一场唏嘘。又见其态度决绝,誓与父母报仇,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嗟叹良久。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心事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夜已深,室内一片静谧。翩翩不知不觉已然熟睡,阿依慕却仍未有丝毫睡意。她侧身凝视着姐姐,只见她梦中含笑,心中定是极为闲适。
“姐姐......”阿依慕轻声唤道,唇边泛起一丝笑容。
天地之大,原来有家可归竟是这般美好。
忽然,一只竹箭无声的从窗缝中飞入,不偏不倚的正中在床头之上。阿依慕瞬间露出惊愕的神情,她焦急的拔下竹箭,将其收于袖筒之中。待略作沉吟,她沉默的跃出窗口,身影迅速的隐遁于茫茫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