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一偏视线,立刻摇了摇头,“不饿。”说罢,就打算客客气气上车离开。
礼貌用语、社交距离,陈墨微笑客套的样子像个小电钻一样往顾林心里扎,就算他俩之间有多少解不开的结,他在陈墨打算干脆利落离开的时候,都感到一丝怨恨。
“也不回家看看吗?”
或许也只有“回家”两个字能打碎陈墨脸上虚伪的假笑,他在路边愣了两秒,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地朝顾林说:“什么是家?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没家了。”
车来了,陈墨拉开后座就打算上去,眼神忽闪却认真的对顾林笑了笑:“哥,再见了。”
顾林被这个笑和这两句话撞得气血翻滚,看着陈墨抬脚上车的背影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不追上去,这辈子也见不着他了。
等到在车上对上了陈墨吃惊的目光,顾林才发现自己身子比脑快,还没找到解决办法就紧跟着陈墨上了车,反手就把车门关上了。
顾林只能在陈墨的目光下咬着牙打破僵局,朝陈墨呵呵一笑:“走什么走,哥俩都还没叙叙旧呢。我饿了,陪哥吃饭去。”然后像逃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司机师傅,随口报了个地址。
说是叙叙旧,顾林等到车到饭馆了也没张开嘴,陈墨更是没能从突然亲密的语言中反映过来,转脸向窗外发了一路的呆。叙旧二字就像是一块石块压得本就十分尴尬的两人无话可说,相隔的时光如此遥远,谁也不知道那些伤疤一旦揭开了还会不会流血。
那句“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就卡在顾林的嗓子里不上不下,咽不下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好二位,你们到了。”还是司机师傅将思维各自乱飞的他俩拉了回来。
车停在一家叫“二叔”的大排档门口,店面不大人倒是不少,火爆的原因也简单,他家海鲜当天从海里捞出来的,新鲜又实惠,店主一手烤串的好本事,各类海鲜各有吃法,每样都好吃到不行。
两人前脚后脚进了店,顾林跟老板噼里啪啦点了一堆东西,又叫了几瓶啤酒,回头看陈墨坐在店里的角落上,正拿纸巾认真擦拭桌子。
顾林拎着啤酒走到桌前,还没坐下就对上陈墨似笑非笑的眼睛,“哥,你要和我叙什么旧呢?”
顾林那句叙旧就是不经脑子的瞎掰扯,那些旧都像山顶悬悬而落的一块大石,一句没说好就会掉下来砸碎他俩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于是他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音乐会在哪儿开?”
“哦,在北京,三天后。”陈墨垂眸,认认真真拿热水烫着他的餐具,白皙修长的手指把大排档的木筷子拿成了档次高级的琴弓,他烫完自己的杯碗,就将餐具朝顾林那儿一推,然后拿过他的继续烫。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唤醒了顾林的某些记忆,他脸微微一热,差点没问出话来。
“那什么时候去北京?去了还回不回来?”顾林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急迫。
陈墨也听出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避开,“明天就走,乐团明天到北京,还挺忙的,应该是不回来了。”
“明天就走?”顾林有点气他来去匆匆,听到不回来更是心里一咯噔,却又找不到发脾气的立场,转念想起自己明天也要走,问了句:“那你明天几点走?”
“早上九点二十的飞机。”
顾林是九点飞上海的飞机。他嘴又比脑子快了一步,“那我明天去接你。”
“不用。”陈墨回答的速度快的像是条件反射,然后才吃惊地看了顾林一眼解释道:“你离滨海那么远,也没车,不方便。”
顾林仿佛听见陈墨的回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什么话,慌乱解释道:“我也是明天九点左右的飞机,不麻烦。”又怕陈墨会再次拒绝,定定看了他一眼:“我明天去接你。”
像是害怕与他对视似的,陈墨赶忙避开眼神,端起茶杯喝茶来掩饰心里的波涛翻涌。他还没来得及再次拒绝就上菜了,最后这拒绝也没说出口。
这个饭吃的波澜不惊,尽管两人好像没当初那么尴尬,但也没怎么找话题聊天。整场只听见顾林说了两句:“这个好吃,你尝尝。”陈墨答道:“嗯,还不错。”
就算顾林有颗跳动着想要靠近一点的心,也被往事和时间的坚冰隔出好远,他还没找到加温的方法,只能在原地瞎蹦跶。
吃过饭后两人也没说要走走,酒没喝完旧没叙成,顾林又打车送陈墨回了滨海。陈墨下车时,他也随陈墨下了车,没再开口问他回不回家。
顾林看陈墨在路边低着头,蓬松的小半个头顶让他想伸手摸一摸,他一言不发朝陈墨走了两步,突然想抽根烟。
这时陈墨抬起头来,朝他说:“那我进去了。”
顾林点点头,算是忍下了摸他头顶的手,“明天见,陈墨。”
顾林看着陈墨转身进了酒店,才上车坐在陈墨刚刚做过的位置上,朝师傅报了家里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