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让人百看不厌的俊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便似是被氤氲遮蔽的美景忽被阳光照耀,雾散云开。
身前的人已经张开了手臂等着,谢从安便未曾觉察自己又被蛊惑,顺从的跑去衣柜前翻找一回。
没想到竟然真的给她找了件浅色的出来。
她默默坏笑,一把抓出来服侍着郑合宜脱了外衣换上,总算收拾完毕,却忽然看着他,愣愣的开始出神。
原因无他,只怪找出的这套衣裳竟然是当日为了他的生辰礼特意吩咐荷风小筑多备下的。衣边的那些草书行文都是被当作花纹绣上的,细细密密,如同当日她的满心欢喜。
那时为着此事,她亦是破天荒的翻了好些的书。
这件虽然不比那些正式的礼服扎眼,却最是契合她的喜好。而且上头绣的那首山水诗歌也是她找出的文字里最喜欢的。
黑底银线,一身素白,也就这般将他举手投足间的俊逸风雅推到了极致。
世人虽爱说繁华不过长安,谁又能花费如此的气力在一件衣裳上头。想来是再没有第二个了,不然也不会让前朝的那些大人们急了眼要参奏她忠义侯府奢靡成风,开销无度。
此时再忆从前,恍如隔世梦一场。
谢从安忽然叹气闭眼,遮去了水光。“竟然这么合适。”
郑合宜紧紧锁着对方,目不转睛的一直未曾离了身前人,唇角的笑意虽浅,却明显是一派压不住而表露出的开心。
此刻瞧出了端倪,他早已动容,直接动手拉近了两人距离,握在她肩上。“夫人说什么?”
谢从安忽的反应过来,笑着在他身上袖上拂了几下。“我说合适。”
她努力笑着,像是由心的欢喜。“夫君穿白真好看。”
清苑之外。
丫鬟小厮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
忽听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茗烟抬头,跟着一怔,旁边的谢彩已经急步凑过去小声道:“车马都已备好,便是在城外住上几日也是可的。”
郑合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大步的往外走,脚下匆忙的好似身后有人追他一样。
谢彩不解,匆忙回头,只听见里头的夫人在喊两个丫头。凝绿正巧从屋里出来,应了一声,与外头等着的寒烟一同进去。他这才与茗烟对了个眼色,低着头跟着主子往前头去了。
这一路上无人说话,两人心中却全是疑惑。
不知那屋里片刻间能发生些什么。方才主子的眼里分明是阳光和煦,怎么忽然就又凝回了那一片深潭。
胡思乱想间,谢彩忽被扯了一把,一看前头的主子竟去的是西苑,顿时惊了,来不及思索就跑上前道:“夫人那里可是差了什么安排?不如……”
“噤声。”
郑合宜丢下一句,继续往前走。
作为主子面前最得意的小厮,谢彩这还是头一遭挨骂,如此一来便老实的收声跟着,改在后头审时度势。茗烟倒是真的被郑合宜这破天荒头的脾气给吓着了,再不敢擅有主张,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在后头。
不过多时,一主二仆已到了西苑门外。
谢彩住脚后推了把茗烟,见他慌慌张张跟了进去,心里暗自琢磨着今日这场事情的稀奇。
在他眼里,西苑的夫人就是娶给外头看的。主子与这个苏家小姐毫无情愫,相敬如宾。他因时常跟在身侧,主子也只带他来过来此处。每次多是茗烟在外头守着,所以他也亲眼瞧得最是真切。
这对夫妻之间实在是兄妹俩似的,有时客气的甚至比陌生人还要过些,倒是连累了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反过来要操心如何不让外头瞧出端倪,时不时的帮忙遮掩些。
今日真是奇了大怪。主子怎会主动跑到这里来,还有那一身白衣……
只听里头一阵动静,苏蔻带着流玉从屋子里头匆匆出来。这位夫人面染红霞,手脚还显得有些慌张。
“妹妹这是怎么了?”竟然忽从远处传来一声问候。
那女声清脆和悦,却惊得谢彩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回头看时,果然见是已经换好了衣裳的谢从安从外头过来。
这位正经夫人带着寒烟,脚下匆匆,看上去笑得娇俏,那双杏眼里却突兀的寒光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