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墨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道:“你但说无妨,我突然发觉,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命数,提前做些身后事,也是不错的。”
温书苦笑一声,给曹墨添了杯茶,随后道:“永寰,四十而终。而你,阳寿四十一。从前我每每想及此,都觉得人生苦短,短短四十年,当真是壮志难酬。可如今我却突然觉得,我连三十岁都活不到,又为何要去担心旁人?”
曹墨听到这话,面色微沉,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命短,是替温书忧心。
末了,像是劝慰温书,又像是劝慰自己,曹墨大笑一声,解下了腰间酒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便是。”
温书拦住了他,忙蹙眉道:“当心喝酒误事。”
曹墨摆了摆手,颇有些不在意,“我自打我这阵子不喝酒,作诗都没了趣味。喝酒不喝酒,我都有既定的命数,又不能长寿,我还担心那些作甚。来,喝!”
正要给温书倒酒之时,曹墨想起了什么,随后忙道:“不不不,你不能喝,还是我自己喝。你以茶代酒,陪着我便是。”
曹墨爱酒如命,温书也没有劝诫,反倒是在一旁,笑着看向了他,随后道:“孙先生说,我还有五六年呢,如此一想,也觉得自己幸运至极。”
明明是劝慰自己的话,可在曹墨听来,却是如此沉重。
邺城的天,总是晴空万里。邺城的风景,亦是美好如画,让人沉醉。
说来,这邺城人杰地灵,的确比许城好得多。只叹温书寿命太短,怕是不能留在这里太久了。
司马宣自打曹朔迁都之后,也从许城搬到了邺城宫内。
说来,若是司马宣不来,曹朔着实还放不下这个心。故而,特意命人将司马宣接了过来,就近看管。
自然,司马宣的妻儿也被接了过来。
当然,温书倒是没有去见。毕竟他与司马宣相看两厌,如今命数将至,实在不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只是听曹墨说过,司马宣家的那个老二,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便守礼知事,颇得赞誉。
温书从前若听到这话,自然会感慨司马家都非凡物,如今想想,人家司马宣的命长着呢,温书实在不必关心。
故而,也没有多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书还如从前一般悠闲,全然完了自己命数将至,每日也曹为朝夕相对,倒也安逸。
马上又快年底了,今年的除夕夜宴,曹朔还未准备好在何处设宴,便从许城传来了一个让人不痛快的消息。
曹书身中慢性毒,从前不曾发觉,如今被御医诊断之后,这才发觉。若是无药可解,恐怕性命垂危。
曹朔闻言大怒,带上曹氏亲贵,直奔许城。
曹为、曹墨和温书,自然也在。
这件事,还未有确凿证据,大家皆心照不宣,是何人手笔。
入许城那一日,天色阴沉,大雨滂沱。
曹朔召集群臣,讨伐皇后孟氏。
彼时,孙先生和一干御医,正在想办法救治曹书。
奈何,孙先生愁眉紧锁,冲着曹朔道:“回禀魏公,此番夫人这毒,除了药性猛烈,更是在其中用了奇门异术,小人无能,无药可解,除非……”孙先生蹙眉看了被曹氏亲贵压制的皇后一眼,曹朔瞬间了然。
曹为更是怒不可遏的拿剑直指皇后,“你个毒妇,当年董贵人之死,便是你的手笔。今日,我妹妹若是有事,我杀了你全家殉葬。”
大公子曹为,待人向来宽和,极少有这般骇人的时候。
而即便是将剑架在了脖子上,孟氏依然死不悔改,冲着曹为道:“本宫出身名门大儒,母亲是阳安长公主,尊贵异常,你们曹家其心可诛,若是杀了本宫,就不怕遭后世骂名吗?再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宫下的毒?”
曹为一时语塞,眼下,却又不能杀了这个女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才有救治曹书的解药。
刘灿缓缓从高台而下,行至孟氏身畔,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后大骇,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刘灿,随后似乎有些欣喜,她近乎于哽咽的冲着刘灿问道:“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刘灿点了点头,当着曹朔的面,刘灿亦没有隐瞒,“曹书温婉可人,朕虽然喜欢,却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朕从未碰过她。”
皇后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然而不过片刻儿的功夫,她见曹家人似乎没什么反应,她便嘶吼一声,像疯魔一般摇头道:“不,我不信。陛下莫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来骗臣妾的?”
刘灿语气坦然,“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从不撒谎。你我夫妻多年,这一点,总该知道的。”
刘灿说完,曹朔眼神微眯,还未待开口说什么,孟皇后便大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那贱人入宫多年,都没有子嗣,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妄图走进陛下的心,做梦去……”
曹为听闻此言,狠踹了皇后一脚,这一脚毫不留情,更是大喝出声:“你这个贱人,闭上你的嘴。我妹妹身份高贵,岂容你诋毁?”
曹为“口出狂言”并未将皇后放在眼里,曹朔和刘灿,也皆未训斥曹为的“失言”。
孟氏被曹为踹中了腹部,顿时疼痛难忍,末了,她缓缓爬向刘灿的身边,刘灿本欲退后,却想起了什么,突然俯身下来,看向了那张他不愿再看的面容……
皇后以为这是陛下的柔情,故而伸手摸向了刘灿的脸,“陛下,臣妾对您之心,您应该明白的。臣妾爱您啊,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怎么您就不明白呢?”
刘灿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冲着皇后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开口道:“冽儿,曹书是无辜的。她心中始终属意温书,是朕为了成全温书,才会让她进宫。朕求求你,将解药给曹家。朕,从来都没有求过你……”
说到最后一句,刘灿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而冽儿,正是孟氏的闺名。除了刚嫁给刘灿的那几年,孟皇后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刘灿这样唤她了……
是,他从未开口求她,一开口,还是为了曹书!
她心中郁结,一口血喷涌而出……
“不,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向曹书的眼神,是那般的温柔。陛下,你敢说,你对曹书从没动过感情吗?你说啊……”孟皇后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