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瑕沉默不言，撇开视线。
林天殷挑了挑眉，蓝炎白瑜走前交代他说这崽子性格固执，不好招惹，若不是发生这样的事他也真还看不出来。
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模样装得还挺像的。
“你师兄交代我照顾你，可不是让我放任你浪费时间的。”林天殷淡淡道，温瑕收了收视线，终于将注意力稍微放了过来，“你就不能容许他们有自己的私事吗？”
温瑕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们此回事态紧急，带你不过拖他们后腿，你还想跟？”
温瑕僵**一瞬，环抱在胸前的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袖，林天殷见他是听进去了，揉揉额角，乘机转移话题：“你的剑法和咒术可还有修炼？听闻你已入了道，抓紧修炼指不定能赶上你二位师兄早日飞升。我话已至此，要如何做你自己斟酌吧。”
言罢甩手离去，照顾小孩子一向不是他擅长的事情，若不是友人所托，林天殷必不会在意他温瑕死活。离温瑕略远，温瑕自行离去，林天殷望了望天空，轻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
这是蓝炎带回来的，他们三人至死都难以忘却的东西。
他们几人自幼相识，在同一位先生门下学些寻常东西，没几年师门覆灭，师门五人死的死伤的伤，流落各地各自分离。那场灾难过去太久，起因过程早已模糊不清，唯有那些肇事者身上的令牌深深刻入他们的脑海。
这些人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又出来活动，还让他们三人发现……
新账旧账，过往真相，自然是得要一并好好算一算的了。
林天殷的脸色沉了沉，木质令牌被捏得变形，木渣都翘起，扎进林天殷手心。
他站了半晌，将令牌收回怀中，甩甩手上木渣，御剑离去。
温瑕心不在焉去了药谷，林天殷几句话可不足以安抚他，不过足以让他明白再这么折腾下去吃亏的只有他自己。他不知到底是要气谁，二位师兄从来不是他能够拿捏的，何况林天殷说得确实没错。若是什么大事，带着他这么个半吊子拖油瓶，着实不合适，他也没这个脸面贴到师兄身边拖这个后腿。
无奈叹了口气，抚了抚腰侧降雨。剑虽不离身，这几日却也不曾将降雨拔出，这漂亮的剑老老实实当了这么段时间的挂饰，当真委屈这好剑。
他站在药谷一片空旷区域，便也是曾喜爱的那颗榕树边上。流沙蜷在榕树上懒懒看着他，他手搭着剑柄，仍旧无法集中注意力。他便是这么容易在意周围事情的人，约莫就是师兄总爱提起的多愁善感，他偏偏如此，无可奈何。他多次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剑上，可一闭眼便有一股难过自心底涌上，席卷他的内心。
他最恨自己这点，这么小小事情偏偏想不通，偏偏要栽在这里，却又无能为力，何苦？
他最恨多愁善感，最恨思来想去，最恨这么脆弱不堪，最恨自己跳脱不出这糟糕的怪圈。
他几乎，最恨这样的自己，恨到不知当如何是好，恨到手中剑不知指向何方，恨到想将自己爱钻牛角尖的脑袋碾碎。
恨到……此刻已不知酝酿的灵力转向如何。
忽地，一阵剑风袭来，温瑕下意识拔剑去挡，来人来势汹汹，一击不成转向又是一击，温瑕无心顾及其他，手腕翻转将另一剑也挡了下来，抬手将人拨了出去。
这时他才猛地回神，看向被他挑出几尺远的墨莲。
手心满是冷汗，温瑕看着自身，看着墨莲，忽地后怕起来。
方才灵力逆流，心魔将起。自己居然因这点事情而将自己折腾得心魔都要蹦出来，一念之差竟是险些入了魔。若不是墨莲攻过来，自己怕是真要在这儿出什么事不可。
温瑕拍拍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看向墨莲。
“你怎么来了？”温瑕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冷汗还未褪去，他着实不太笑得出来。
墨莲也觉得他的笑勉强得很，朝他扬了扬下巴，湮雪指地，架势确实随时可以朝他再来一剑的模样：“你在想什么，我看你状态有点不对劲。”
温瑕道：“没什么，有点钻牛角尖罢了。”
墨莲挑了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温瑕看了过去，不由感叹，不过两年半，这家伙长得真快。原先还只到自己腰际，这会儿墨莲已经过他胸口高，差不多可以长到他肩膀了。温瑕不由摸了摸下巴，小孩子都长得这么快吗？这家伙现在该是忘忧谷的门生了，身上衣着居然已经是忘忧谷内门弟子的校服，长得也壮实不少，长发束起，还真看不出以前那股子野生模样。说来，湮雪原先不是还要再短上一些，这会儿怎么好像稍长了？
墨莲道：“三年不见，你是不是忘了你曾说过什么？”
温瑕想了想，笑眯眯道：“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墨莲看着温瑕，温瑕也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心虚与愧疚，装得好似真忘得一干二净一样。正等着墨莲生气，谁知墨莲不像是两三年前那般好激将，只点点头架好剑势，剑尖直指温瑕，意气风发：“那我便叫你回忆回忆。”
语毕，提剑冲上。温瑕抬手便挡，这墨莲方才袭击果真是放了水，现在才是真的剑势。温瑕被这凌厉剑风一惊，墨莲攻势汹涌，他被击得连连后退，越退越惊。两年不见，墨莲对剑术的造诣竟是升了三个档次，一年一个档次，这可是比寻常人快了好几倍，寻常弟子一年能晋升四分之一个档次已经是不错，晋升半个档次便是有天赋。这墨莲得是如何天赋加刻苦才能一年晋升一个档次，怪不得就已经成了内门弟子。
想来自己还是由二位师兄一路指点，咒术才晋升飞快，墨莲若是仍旧独行，这得是多可怕的天赋。
不过分了一瞬的神，墨莲便寻着了空隙，反手一剑，温瑕忙避开，顺着剑势退后几步与墨莲拉开距离。墨莲紧追着攻上，温瑕忙拨开他的剑势转守为攻，剑尖直指墨莲要害。二人一来一去你来我往，剑势皆是未伤着对方分毫，磨练的剑势温瑕还足以化开，温瑕的剑势墨莲也是能尽数挡下。温瑕攻到最后都已经麻木，忽的收剑往后一跃，衣袂飘飘坐上榕树，顺手在流沙身上撸了一把。
“不打了，累了。”温瑕眨眨眼，将降雨收回剑鞘。墨莲仍是意犹未尽，脸上瞬间带上了不愉快。
看来这家伙小孩子的心性仍旧埋在身体里，随时可能被亮出来折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