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走向萨仁大妈,与她并肩而行的,是温婉如水的斯琴,我们一左一右,仿佛是守护在萨仁大妈身旁的两道静谧风景。小莎娜,那个活泼如风的精灵,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快地在前方奔跑,她的笑声,如同草原上最清脆的铃铛,引领着我们一行人,迈向了分粮的场地。
机灵的张贤亮——‘小猴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敏捷地协助我将萨仁大妈与斯琴应领的粮食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时,老保管与得力奇热情地招呼着萨仁大妈与斯琴,邀请她们进屋喝碗热茶再行离去。萨仁大妈与斯琴微笑着回应,踏进了老保管那充满温馨气息的小屋。
我趁机向孙桂花询问了剩余待领粮的牧户情况,得知已所剩无几,预计最晚下午便能全部发放完毕。心中略感宽慰的我,也随之踏入了老保管的屋内。屋内,萨仁大妈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茶,轻轻抿着,与老保管交谈甚欢,他们的笑容里藏着岁月的智慧与久别的温暖。另一边,斯琴与得力奇也在低声细语,分享着彼此的故事。而小莎娜,则完全沉浸在我刚刚赠予她的简易万花筒中,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紧紧贴着万花筒,嘴里不时发出惊叹之声,为这平凡的一刻增添了几分童趣的色彩。
老保管见我进来,从炕角的一个角落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口袋,递给我,说道:“这是你的。”我轻轻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紫金色的子弹,它们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微笑着从中捏出一颗,轻轻装进衣兜,然后将口袋归还给老保管,诚恳地说:“大家都说您是咱们队里真正的神枪手,这些子弹您留着用,比我更有用处。”老保管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和疑惑,但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他最终高兴地收回了口袋,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就在这时,萨仁大妈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件是崭新的羊皮马甲,她亲手为老保管披上,另一件则是一块裁剪得整整齐齐的熟羊皮小褥子,她温柔地递给了我。“天冷了,用得上了。”她的话语简单却饱含深情。老保管穿上马甲,像个孩子般兴奋地绕了一圈,撒娇地对斯琴说:“斯琴,看看姑姑给舅舅做的合适不合适。”斯琴闻言,爽朗地笑道:“舅舅,您一直穿姑姑给您做的衣裳,哪还能不合适呢?”她的笑声清脆悦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萨仁大妈与老保管竟是姑舅姐弟俩,这份血缘的纽带,让这份亲情更加深厚。
茶毕,我们稍作停留,便告别了老保管的小屋。萨仁大妈牵着莎娜的手,缓缓踏上了回家的路。莎娜依依不舍地回头,一再邀请我和斯琴去她家看万花筒,那份纯真的邀请,让人心生暖意。
而我,在送斯琴回家的路上,心中原本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竟一句也未能说出口。斯琴也只是羞涩地低着头,沉默不语。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直到我不得不劝说她骑上骆驼,尽快回家。骑上骆驼的斯琴,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轻声对我说:“见到郑顺哥哥,替她问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驱赶着“格格葫芦”骆驼,渐渐消失在了午后的阳光里,只留下一串悠长的驼铃声,在草原上回荡。
当我重返大队部的门槛,夕阳已温柔地拥抱着大地,几缕炊烟携着牧民们领粮后的欢颜,悠悠散去。周贵他们已将杂乱的场地梳理得干干净净。周贵与“小猴子”正细心地拂拭着那台承载着我们大队的希望和满是周贵汗水的拖拉机,它的金属光泽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我缓缓上前,心中略感歉意,轻声问道:“我们的粮食,可已安排妥当?”周贵笑容可掬:“得力奇与孙桂花他们,已赶着毛驴车,满载而归了。”言罢,他转身至水桶旁,轻轻濯洗着抹布,拧干后,那抹布仿佛也沾染了他的从容与淡然:“擦完这点,咱们也回家吧。”
“小猴子”蹦跳着过来,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周哥,何时教我开开拖拉机?”周贵佯装嗔怒,嘴角却挂着笑意:“你这小子,贪多嚼不烂,这几日放羊可有心得?”‘小猴子’,咧嘴一笑,憨态可掬:“实话实说,不怎么样,孤单得紧,若非组长相伴,怕是要被寂寞吞噬。”
周贵站起身,抹布一扬,仿佛抛却了一天的疲惫,对着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家吧,有些事情,习惯了,也就成了习惯。”
‘小猴子’挠了挠头,望着我,我淡淡一笑,挥手示意回家。
于是,我们三人,踏着落日余晖铺就的金毯,步履轻盈,我的耳畔回响着周贵那番哲理之言:“有些事情,习惯了,也就成了习惯。”
回归栖身之所,一顿简约的晚餐迅速落幕,但我们的对话,如同潺潺流水,似乎永无止息。尤其此刻,新成员的加入更是让话题如繁星点点,你一个观点,我一句评论,交织成无尽的夜话。然而,时间这位苛刻的旁观者,总在我们渴望其延展时匆匆流逝,令人猝不及防;又在我们期盼其飞逝时,缓缓而行,让人焦急难耐。我素来不愿与任何事物为敌,更不愿与时间这位无形的裁决者为敌,可是这世间,似乎总是在为难我。或许,这是我的错觉,是对时间误解。或许是因为与斯琴分别后心中总有些许未尽之意,又或许是我这“话痨”本性就难以觅得发言之机,当时间这位终身的伴侣悄然将我们引领到牧羊人必须休憩的时刻,我们不得不依依惜别,各自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