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点风,顾知望寻思自己身体挺好的呀,大病初愈的阿序才应该注意吧。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一切尽在掌握地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下去,你去吧,不着急。”
书铺里有的可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诗书礼乐,不正经的同样也有。
这操作他熟呀,想看话本子就看嘛,他又不会告密,到时候还可以交换互相的看。
顾知序不明白他突然转换的态度,却未曾表现出来,领会般地点头,下了马车。
书铺柜头,一道身影立在外侧,和掌柜交谈着些什么,最后接过一贯钱,收入衣襟。
顾知序记得他,那天引诱他去周宅的人。
也是在膳堂时,他试图帮助过的人。
那股莫名的触动早已消散不见,顾知序此时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
相比在学堂时,杨植要颓靡许多。
就算再落魄,以往也是身着长衫,打理的干净整齐,如今却是蓬头垢面,短打麻衣。
连最起码的体面也维系不下去。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人多是如此,在这京城富贵乡尤甚。
所以在杨植进门时才会被拦下,又明明是先到却是最后被叫到柜前。
一举一动都被盯着,生怕他手脚不干净。
脱离了那靠山的狭小村庄,顾知序能见识到的人和事猛然增多,都要比他过去七年间来的深刻,引人发思。
而此时的杨植已经不想去计较抄书费比过往要少十文钱,只想匆匆离开在众人视线之下。
“你就这样甘心吗?”
一道声音响起,杨植回头,对上一双沉静而深邃的眸子,像是一眼能将人洞悉。
“谋害同窗,逐出学堂,你大概还不清楚这些代表什么。”
顾知序无视前来招揽的伙计,一步步来到杨植面前,视线与他相对,不容对方闪躲。
彻底揭开残酷的面纱。
“只要是这京城内正规的学堂,没人会收一个坏了名声的学子,这些罪名将会永远成为你身上的污点,将来科举必定无望,因为无人敢为你作保,一辈子,你杨家都改不了门楣,被人踩在泥里。”
“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在外逍遥作乐,恐怕连你是谁都忘了干净,而你,杨植,却要被人诟病,唾弃,永远也翻不了身。”
他倏地放低声,蛊惑般:“陈致和不会知道你的遭遇,在他眼里,你只是可以随意舍弃的物件,连狗都不如。”
“体面,尊严,底线,从未给予。”
“如果是我,我不甘心,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绝不如他所愿烂在泥里。”
杨植浑身一震,双腿牢牢钉死在地下,一动不动。
那些话全部涌入耳中,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这些天里的不甘、绝望、颓然都化作尖锐的利器,急于冲破束缚,嚣张地四处涌动。
顾知序随手扔给伙计一块银子,指了两本书。
接过恭敬递来的书转身离开。
好似只是无意碰见友人,随意打发时间的闲聊,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所说的话对旁人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
杨植却犹如老僧入定般,迟迟没有动弹。
马车上,顾知望一见顾知序上了马车,眼睛就盯着他手中的书炯炯有神。
顾知序以为他想看,主动递了过去,不过书一到手,顾知望便失望了。
声律启蒙和山水游记,无趣。
没记错的话丁舍不是才在学三字经吗,未免太超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