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的汛灾并未对源县产生多大的影响,夜幕降临,屋檐下都亮起灯笼,街道上行人交汇而过,显出一片热闹景象。
对比去到大高庄时经过的小县城,这里的人要富足许多。
顾知望趴在二楼窗口,盯着底下发呆。
没人管束,他在白日午歇时睡的时间有些长了,现下一点睡意也没有。
许多白日不曾想到的事情开始纷纷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祖母怎么样了,是不是正生他气,等回去不会真揍他吧。
顾知望脑子乱糟糟,决定起身去看看顾知序睡了没,打开门就那么一抬眼,看见了一楼底下熟悉的身影。
怎么有点……像他爹?
觉得不太可能的顾知望合上门,重新打开一遍。
没错,还真就是他爹,只是相比往常要狼狈许多,风尘仆仆衣衫染泥。
楼下的顾律也发现了儿子,三步做两步快速上楼,直奔顾知望处。
看着那气势汹汹的步伐,顾知望本能反应就是关门,觉得他爹这架势就是要动手的准备。
从京城急赴源县,赶成这样,得是多火的大呀。
顾知望掩耳盗铃,门关的倒是快,只是还没来得及栓上,就被顾律用肩膀顶开,侧身挤了进来。
他只能弃门而逃,吓得哇哇乱叫。
“我没错,爹不能打我。”
“是徐亦柯说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以后会被赶出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才不要和他道歉。”
顾律本欲追上的脚步僵住,最后保持在一个安全范围。
声音苦涩,“你未曾和我说过这些。”
顾知望靠在墙角,身体呈现警觉状态,“可是从前我说徐亦柯的腿不是我弄伤的,爹也不信。”
都说父母爱子乃为天性,可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同样拥有爱父母的本能,他们的行为没有大人般的成熟和理智,会采用自己认为的方式试探,想知道父母是否在意自己。
顾律心头一窒,忽然上前。顾知望没有准备,来不及逃窜便被抱了个满怀。
他害怕地闭上眼睛,却是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属于父亲的臂弯一如既往坚实可靠,只是此刻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对不起,是爹错了。”
一声放低的轻语响起,顾知望有些震惊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是从他爹口中说出的话。
顾律的身份从出身起就高人一等,备受器重,年轻时又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袭爵后顺理成章接任侯府,在官场上也是早有建树,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谁不叹一句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可就是在高位待久了的人,头才越发难以低下来。
天底下就没有老子给儿子认错的道理。
而今日顾律便低了这个头,这是以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顾知望花了几息接收完这个讯息,震惊褪去后,新奇感涌上心头,“爹刚刚在跟我认错?”
顾律忽略他语气中的小得意和丝丝要造反的挑衅,微微退开半步,看着他道:“是,爹和你认错,望哥儿可否能原谅爹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