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领梁浩进了活动室,那里好多老人三五成群地聚坐在一起聊天玩棋牌,旁边还有几个老人甩着柔力球锻炼身体。
这群人中,梁浩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叫道:“辛然?”
那人闻声回头,果然是辛然。
护工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认识?”
梁浩无意多做解释,点了点头,说:“我在这陪老人聊聊天,你先忙你的吧。”
见护工离开,梁浩走到辛然身边。
辛然正跟一个老人聊天,见梁浩毫不客气地在身边坐下,倒也不显尴尬,很从容地介绍道:“他叫梁浩。”
老人问:“他也是你们那的义工?”
梁浩抢着答道:“对。”
辛然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跟辛然聊天的老人名叫吕义祥,今年七十八岁,儿女都在外地工作,他嫌方言不通,不愿去。卖了房子给儿女付了新房子的首付之后,搬到了养老院。至今在养老院已经住了四年多了。他是跟老伴一起来的养老院,两年前老伴去世,只剩他一个人。
提到儿女时,老人眼中出现了几分落寞,但仍是替儿女辩解道:“他们都在外地,平时要上班,过不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这年头,挣钱也不容易。”梁浩应和道。
“是啊是啊。”老人说着,眼神变得有点空洞。
“其实我今天白天就来过,遇上有人来闹事,没好意思待,就先回去了。”
“哦,你是说老李家的女儿女婿吧?”
梁浩点点头:“应该是吧。”
“哎,老李也是命苦。”老人感慨道:“女儿女婿不孝顺,霸占了他的房子把他送到养老院,这会儿人死了又来闹,还不是为那点赔偿金?以前大家都觉得他脾气大,其实他是心里憋屈,没处说。他刚来那会儿还不死心,眼巴巴盼着女儿来看他,左盼右盼把人盼来了,是来要他把房产过户的。他以前身体挺好的,要不是让他女儿气的,死不了这么早。”
梁浩想起他女儿女婿那副嘴脸,登时满心厌恶。
“他女儿是两个多月前来的?”
吕义祥想了想,说:“差不多。”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白天他们吵架我听到的。”
“自从他女儿来闹了这一场,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差,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真是造孽啊。”
这样听起来,老人是让自己女儿女婿气死的,养老院好像真没什么责任。
几个人正聊天,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叫:“你玩赖。”
原来是两个下棋的老人起了争执。
“我说老张,你也太输不起了。自己下了一招臭棋还怨别人。”他的对手说。
老张一下掀了棋盘:“我不管,反正你玩赖。这局不算,重新来。”
对面的老人看着一地的棋子,也动了肝火,阴阳怪气地说:“我说老张,你儿子不来看你,你把火撒在别人身上算什么事?”
一句话刺到老张的痛处,气得他一手指着那个老人的鼻子,怒道:“你……你……”由于太生气,脑子一下子不灵光了,除了个“你”字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越说不出来,就越生气,气得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几个护工赶紧跑进来将老张半劝半拖地拉走了,另一个老人还凉凉说道:“有本事别走啊。”
几个老人赶紧过来劝他:“你就少说几句吧。”
几个护工走后,梁浩忍不住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活动室的屋顶,果然有监控器。
吕义祥注意到梁浩的眼神,解释道:“你在看监控摄像吧?养老院怕我们出事没人发现,在养老院各处安装了不少。”说话间不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梁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是为了老人的安全着想,但活在别人的监控下,未免让人不太自在。
“那位张大爷平时脾气也这么大吗?”梁浩转了话题。
“老张啊,他脾气向来不好,来的时候就这样。就是因为他不讲理,跟儿媳妇处不下去,儿子没办法才送到养老院来的。其实他那儿媳妇也不是东西,枕边风吹得他儿子后来也不怎么来看他了。”
梁浩点点头,不说话了。这一天,他听了太多相似的故事,每个故事包含的辛酸,却又不尽相同。
梁浩没想到的是,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张,几周后再也无法开口骂人了。他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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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线头比较多,铺垫有点长,已经在努力加速伏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