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清的爷爷还指望这个儿子养老，竟威胁秦小清不许把这事说出去。就这样，秦小清的叔叔更加肆无忌惮，之后又多次对秦小清施暴，直到秦小清考上护校，离开了家，才摆脱了她叔叔的魔爪。
梁浩一言不发地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当年以为帮助了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子回到父母身边，却没想到，造成了她更大的悲剧。当年的那些喜悦与成就感，一瞬间变得无比荒唐。
半晌，梁浩才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要害那些老人？”
“因为他们骂我的时候，跟我爷爷简直一个模样。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不可理喻。也一样只想着那个能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人，其他什么都不顾。”
梁浩蹙了蹙眉，他觉得秦小清的话太偏激了。
“也许那些老人的确因为见不到自己的儿女而变得脾气暴躁，但老人思念自己的儿女并没有错，也未必有什么功利的目的。”
秦小清冷笑一声：“随你怎么说。”
“你是怎么发现高鸣理有问题的？”
“第一次家属来闹的时候，我本来也是有些害怕的，但发现高院长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当时还以为他是怕事。后来次数多了，越来越觉得他和郝医生的态度都很奇怪，正好你们来查，我就顺势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了，后来他们心虚自己停了药，那很明显就是药有问题。”
“所以你把药偷出来想坐实这件事？”当时询问秦小清是个意外，没有人预料到，偏梁浩还发现疑点，不依不饶，估计秦小清当时也有点慌了，推卸责任的时候才没有把谎说圆。然而她后来偷药的举动，确实给刑警队造成了很大误导。
“这样你们破了案，我没有了嫌疑，不是很好吗？”
梁浩一阵心寒，他当初还以为秦小清是出于正义感才会帮助他们破案，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梁浩勉强压下了心里的失望，劝道：“去自首吧。”
“自首？你要是有本事就拿证据来抓我。”秦小清说着，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浩看着她的背影开口想叫住她，话到嘴边，却没能发出声音。
梁浩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叫住秦小清，因为当天晚上，她就死在了家中，死因是煤气中毒。刑警队花了很长时间将室内一氧化碳处理干净才进入了现场。房子是秦小清租的，是筒子楼里的一个单间，十平米不到，只有一间卧室连着一个厨房，厕所都在室外。经勘查，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痕迹，秦小清应该不是自杀就是意外死亡。
刑警队在秦小清家中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日记本，上面的记录，跟秦小清告诉梁浩的差不多，日记在秦小清记录她被第一个死者辱骂的时候戛然而止。大概是她也不敢把杀人的事情写进日记里。
王宁一页页翻着日记，沉默不语。梁浩知道，他的心比自己软一些，也更重一些，本来想拦他，想想还是任他去了。这是他们的工作，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就逃避肩上的责任。所以，他只是嘱咐了一句：“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
王宁沉默地点点头。
王宁一页页翻着日记，忽然日记本里夹的一页纸掉在地上。王宁捡起来，发现纸是折叠的，小心翼翼打开，一下子僵住了。
“头儿。”王宁的声音仍然带着重感冒的鼻音，显得有些沉重。
梁浩走过来，看到他手中的纸，也怔住了。
又是一幅画。
这次的主题是，贪婪。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与贪婪无关。”辛然看到梁浩在餐桌旁呆坐，忽然开口道。
虽然有着很高的社会关注度，这个案子的公布并没有带来与之前一样大的争议。毕竟人们生活在一个尊老敬老的社会，对于残害老人的事情还是不能接受的。只有少数人对老人表示出负面情绪，立刻受到很多人的质疑。
然而梁浩知道，那只是因为这个案子的性质恶劣，已经突破了人们对道德底线，如果只是平时生活中的小冲突，人们对老人，未必有那么多的善意与耐心。有些时候，人们还是会觉得老人无理取闹。
人怕老，但人不懂什么是衰老。就像很多人以为老年人发脾气是在找茬，或者求关注，却不知道很多被阿兹海默症控制的老人喜怒无常根本不是出于本心，而更多的人焦焦躁，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死亡的恐惧和越来越无能为力的自己。衰老，最可怕的不是丢了时间，而是丢了自己。
梁浩回过神来，半晌，闷声说道：“但秦小清不这样想。”一些像秦小清一样的人，把老人当做累赘，当做废物，当做不可理喻的人，当做攫取资源的偷窃者。却忘了，他们所处的世界是谁创造的，忘了有一天他们也会衰老。
“那毕竟是少数。”
梁浩知道，却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把父母送到养老院的人也不是都不孝，很大一部分人是真的没有精力或者时间照顾老人。然而面对生活的无能为力，才是最大的无奈。罪恶可以惩罚，错误可以改正，但如果那只是现实呢？
“你帮了一个人，并不表示你要为他的人生负责。”听梁浩提到秦小清，辛然忽然突兀地转了话题。
梁浩不禁抬头看了辛然一眼，觉得这个人好像会读心术一般。
半晌，梁浩开口说：“我知道。”
辛然不再说话，梁浩却突然又说道：“我只是担心秦小清不是自杀。”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不去劝她自首她也一样会死。”
梁浩愣住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洞察他隐藏在每句话背后连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情绪。
“你也觉得秦小清可能不是自杀？”梁浩对辛然平淡的反应有些意外。
“是不是自杀我不知道，但每次都会出现同一个系列的画，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梁浩点点头，心中隐隐生出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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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坑爹的案子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