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那你慢着些,”解婉荣吩咐道:“顺便也跟我说说如今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丁嬷嬷跪在脚踏上,尾指上卷了帕子,舀了一勺汤药喂过去:“姑娘回来之前,宫里的太医来瞧过,说国公爷受的是箭伤,本来该是穿胸而过的,幸好国公爷常年习武,身手灵活,这才险险地避了过去。”
解婉荣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丁嬷嬷喂药的手一顿,语气不咸不淡地继续道:“这箭伤虽然不重,奈何上面涂了□□,如今太医院的人正焦头烂额的研究解药呢。”
解婉荣手上一松,茶杯便从半抬的手中落了下去,流了一桌的茶水不说,那杯子“骨碌碌”地沿着桌边滚了一圈,险险地听了下来。
“是什么难解的药不成?那祖父如今喝的这是什么?”解婉荣声音颤抖,她想到了些不得了得东西。
喂完最后一勺,丁嬷嬷用帕子拭了拭:“这药方也是太医留下的,说是难得地续命的方子,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奇毒,单是续命,续个一年半载没有什么。”
“至于那□□,奴婢是不曾听过的,好似叫‘入髓’......”
“果真是入髓......”解婉荣喃喃道。
这一句丁嬷嬷并没有听见,她只是直起身子端着药碗准备走出去,路过解婉荣时,死气沉沉地一双眼里,难得地起了波澜:“姑娘莫要担心,宫里的太医都是医术高明的,不过三五日,定然能叫国公爷好起来。”
解婉荣脑子乱成一团,却清楚的明白,这话是假的。
上辈子直到祖父去世,那群太医也没有研究出解药来。一想到这事儿,她便觉得心乱如麻,原来上辈子祖父早早地就受了伤,是靠着那所谓的续命的方子才坚持到明年月份他们二房一家回京。
可她分明记得,上辈子到最后祖父性命垂危了,爹爹才查出来,说药是三叔下得,人证物证俱全,只这事儿只有国公府里的主子们清楚。后来三叔自缢,留下休妻,三婶隔天便包袱款款地回了娘家,自此,三房便宛如消失了一般......
可如今,祖父分明就是因为乱臣贼子的刺王杀驾才中的毒。解婉荣笑得有些嘲讽,亏她还以为上辈子三叔野心勃勃地想要争齐国公的位子,是因为解明珠受宠,连带着祖父也高看他两眼,叫他仕途走得顺当些。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因为之后的这一年多,祖父病重,消息一直没有传到平昌郡去,偌大的齐国公府,便是三房说了算了。
到底是她眼界窄了。
那后来爹爹接了齐国公的位子反倒不能入朝为官,怕也有这件事的原因。一则皇帝不想叫他入朝找人眼,免得叫有心人追查下去,暴露了她的存在,二则......便是一个父亲病重都不曾孝顺身前的子孙,有何资格入朝为官,叫他接了齐国公的位子,都是皇恩浩荡了。
“嬷嬷去忙吧,我有些担心祖父,再叫我在这里呆上一会儿......”解婉荣强笑道。
丁嬷嬷应了一声:“只姑娘自己看着时辰,还是不要待上太久。”
“我知道的,”解婉荣乖巧地应声,看着丁嬷嬷的身形,突然问道:“嬷嬷来时可见着了我大哥?我觉得从前嬷嬷跟我说过,见过大哥小时候的,如今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嬷嬷还能不能认出来......”
这话听着不过是主仆之间的闲谈罢了,却叫背对着解婉荣的丁盈浑身一僵。她......她自然是记得的,那可是自己照顾着长大的主子......
“姑娘莫要打趣奴婢,奴婢从前一直在福寿堂伺候老夫人,虽说不过有幸见过大少爷几面,但是大少爷龙章凤姿,过了这许多年,奴婢也是记着些的。”丁嬷嬷淡然说道:“这碗放久了难清理,奴婢先去厨房将她收拾了。”
后来进了世宁院的只有宋嬷嬷,她,昆玉和月牙儿,可不就得事事亲力亲为了。
解婉荣有些愣怔地将人放走,心中却不住的琢磨,这福寿堂出来的丁嬷嬷瞧着就是秘密很多的样子啊。
而且,好似还和她大哥有些渊源,若是得了机会,她定要好好问问大哥的。
却说这会儿解修僙也在想这个问题,刚才过去的那一行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宋嬷嬷,月牙儿他是熟识的,那个名唤“昆玉”的他略有耳闻,唯独那个丁嬷嬷,倒不是说他不知道这个人,而是第一次将脸和名字对上号。
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月牙儿还没有进来收拾这一桌的狼藉,解婉荣只得换了个位置——之前祖母做过的圈椅。手上捻着祖母先前给她带上的佛珠,嘴上念叨着:“虽然素日甚少拜你,但是香油钱可是不曾少过的,当年我爹爹还给你重塑了金身的,年初一的香也是一回比一回粗壮,于情于理,你在天上也该给点照应吧?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动动手指,叫我祖父安好便是。”
说到这里,解婉荣自己先笑了起来,与其寄希望于满天神佛,倒不如去找神佛在人间虔诚的信徒:“待会儿便叫月牙儿去隔壁说上一声,也给悟尘大师带上一封信吧......”
“那你最好莫要提是给我瞧病......”
解婉荣一愣:“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