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快把公主请过来……”短短一句话,到最后气息居然有些不继,唐老国君再次瘫到座椅上。
南书房里的动静闹得很大,没有哪个宫人敢冒着被国君震怒殃及池鱼的风险进去服侍。因此上官荇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
“荇儿,这里有封给你的信,你先看看。”见女儿来,唐老国君面色缓和了些,语气尽量放柔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上官荇接过那张已经被展平的信纸一看,眼尾唇角同时舒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虽只是一瞬,还是被距离不远的上官兰捕捉到了。
很快想通事情原委,上官荇向父亲微微颔首,“故人相邀,女儿自当赴约。”声音平静如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荇儿,葛卿这人名声不太好,你跟她……”唐老国君急道:“要是为了邦交体面,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们唐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
“父王,”上官荇如水的声音稍带了些冷冽,“师父从小教导我,朋友相交不可欺,这个约我一定是要赴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含了丝羞甜的味道,“况且对我而言,她已不仅是普通友人。”
上官荇语速和缓,语调平静。可从她嘴里如涓涓细流淌出的字听在唐老国君耳里,却无一不亚于暴风骤雨中海面上炸响的道道惊雷。
“不是,荇儿,她是女的,你们俩…怎么能在一起?”
上官荇声音冰若寒泉:“哦?那父王我倒是要问问,大朝男风盛行久矣,好龙阳而不婚娶者也有之。为什么男子可以,女子就不可以?”
“真是造孽啊!山野之人果然薄情寡性,竟然说出这等有悖人伦的话来!你,你要到哪里去?”唐老国君还没发作完,发现训斥对象正转身离开,赶紧喝止住。
“父王,您先消消气。”上官兰一边打圆场,一边拉住一脚已跨出门的上官荇,小声嘱咐道:“你先回去,这些天别出来,父王这边我会处理。”
上官荇只是轻“嗯”了一声,待脚步渐远,上官兰仿佛在风里听到了句:“不同意也没关系。过几天我定是要离开的,反正这宫里也住不惯。”
……
“兰儿,你说当初我是不是不该把她送到清乐那里?”唐老国君脸上只剩下几行老泪,“当初我只想到她本是胎里弱,受不得外人生气冲撞,才把她送到幽静深山里。哪知道居然让她养成了这般乖戾孤僻的性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父王,妹妹从小在山中修行,并没有同龄玩伴,性子难免清冷。”上官兰心里又涌上愧疚,使他声音都显得有些低沉,“她久不在宫中生活,对世俗人情不甚了解,想法偏激,也能理解。”
“终归是我对她有所亏欠,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她?”唐老国君苦道,“可如今她要是跟葛卿这个女龙阳纠缠不清,以后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上官兰嘴唇抽动,胸膛起伏了几下,还是沉声开口:“父王,其实我观葛卿为人,许多地方就算是须眉男子也自愧不如。”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老国君警觉道。
“儿臣的意思是,王妹跟了葛卿,未必是坏事。”上官兰又运了口气,继续说道:“女子本就不比男子薄情寡义,况且我看葛卿对王妹是动了真情,她那般风流的人物,为了王妹竟然屈尊扮作侍卫尾随到唐国……”
“她爱找哪家姑娘找谁去,这么大本事,我的荇儿消受不起。”老国君气哼哼道。
上官兰顶住威压,尽量使声音平稳:“可父王您有没有想过,魏国几代国君励精图治,如今隐隐有小霸之势。另外,您也就王妹这一个女儿,从小又不在身边,您难道不想让她承欢膝下?何况以王妹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是定然不会回头的,万一真弄出什么好歹……”
“兰儿,你先退下,容我三思。”唐老国君队与魏国联姻并没有多大兴趣。但他自小多愁善感,爱听戏文,最喜欢那些欢喜的戏码,最看不得骨肉分离的苦情戏。上官荇是他唯一的女儿,又是最钟爱的已故嫡妻所出。当初因为女儿身体弱不能养在宫中,一直是他心中憾事,可女儿大了总要出嫁,他再舍不得也得放手。但若对方也是女子……也许真的能成就他的天伦之乐,的确值得好好考虑。
上官兰看到老父亲这样,知道事情大概成了一半,心里长舒了口气。上官荇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恨不得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想想自己接触的那些王公贵族,成天斗鸡走狗,泡在富贵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怎么比得上叱咤沙场的巾帼女将?这些人又如何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想到那些衣冠禽兽对自己妹妹私下里毫不掩饰的轻浮点评,唐世子肝胆间就升起一股暴怒。他紧了紧拳头,心道:“葛卿,我敬重你的人品,把荇荇放在你那里。你可不要把她打碎了,否则,我上官兰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上官荇回到自己寝宫,便提笔给葛卿回信。末了,她似心有所感,在信里写上了她出发的具体日期以及车队可能的规模。然后带着满心期望,等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 * *
唐国公主前往魏国的车队已经行进了几天。预想中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上官荇心里空落之余又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感到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缺乏理性了?上官荇轻轻摇头,大概是跟那个不着调的家伙待得太久了吧。
她还半倚在车窗边愣神,一个侍卫不顾尊卑地冲进车里,慌张道:“不好了,公主。前面歹人劫道,您快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葛卿:本将军送给阿荇的,究竟是个什么瓷器?
小可:哼,将军大人手艺如此清奇,我哪晓得您老人家做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寒芒出鞘,葛卿手弹刀柄:我这把刀,好像几天都没饮过血了呢。
小可(擦着冷汗):将军息怒。其实不管您做的是个什么,美人她喜欢不就行了?
收了刀的女将军扬长而去,只留给蠢作者一个背影。
小可:切,少给我嚣张,下章就给你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