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便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实在作孽!施主为何要用那般狠毒的手段?”
苏慕平扬了扬下巴,“此事方丈不该问姜掌门么?那一日翠湖居气势汹汹赶来,三言两语便激得我们明月山庄门下弟子大肆脱离门派。如今门下只有三人,去还有偌大一座天子山要守,山上也还有许多药草药经,自然是需要些守山的。不过这东西防小人不防君子,却看玄清道长十分不快的样子,难不成……道长此来,还有些别的心思?”
“你胡说八道!”玄清气得破口大骂。
只是松风剑派的徐长老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问道:“那按照苏少侠的意思,却只有明月山庄脚下才有了?”
“正是!”苏慕平颔首。
徐长老便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此前我松风剑派一众人在楚掌门的带领下一道赶往潇湘,行至岳阳地界,却忽地遇到袭击,便是几个山下那样的……楚掌门为了保护门下弟子,这才负了伤,如今留在岳阳修整。你敢说那不是你们明月山庄的手笔?”
苏慕平面露疑惑,“岳阳?自然不是我们所为。”
绿萝坊主则越众而出,“是么?方才苏少侠还说,此物乃是你与令师的得意之作,想必法子十分私密绝不外传,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岳阳?莫不是想说有人盗取了这伤天害理的方子?”
“姜掌门,您来说句话。”苏慕平很快放下疑虑,挑衅一般地笑道:“明月山庄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三个人了?却是谁又这么有闲工夫,还得护着那东西赶到岳阳去?”
姜畅被他一再提到,语气十分不快,“贵派弟子名册,难道我翠湖有?”
苏慕平只是一哂,又道:“再敢问各位,十大门派不是派出许多弟子来监视明月山庄么?山上有无出入,难道他们并不曾向各位如实禀报?”
明枯则冷哼一声:“那些弟子都被你们给扣下了,你们有没有下山,自然是没人能告诉我们知道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苏慕平越发不解,“师太,你觉得十大门派的弟子都是废物么?还能被明月山庄三人便尽数扣下?”
他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只是门中有弟子参与了监视一事的门派,门中掌门长老的神色便越发有些微妙。
但任雨疏却又站了出来,“如今各派弟子下落不明,也无法当面对峙,却也不能说明岳阳的那些怪人就不是你们明月山庄所放置。”
“难道任堂主有证据证明就是我们明月山庄的手笔?”苏慕平挑了挑眉。
任雨疏却是胸有成竹,“如今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崔离还并不是当年沅陵一事的背后主使,他背后还有一人,便是当年的九嶷宫少司命,也便是如今明月山庄的庄主。他不叫苏闻,他是陆灵枢!”
苏慕平勉强镇定着,“所以这便能说明此事是我师父所为?”
“看崔离那样子,也不像是懂医药的,而《九歌》之中,少司命却恰好是主生之神,九嶷宫历代少司命也是医术超群的,便如陆灵枢那样。”任雨疏侃侃而谈,“崔离绝无可能练出那等怪物,但对于陆灵枢而言,却要容易许多了。”
苏慕平淡淡一笑,“任堂主博闻强识,晚辈实在佩服。只是方才任堂主所说,也不过都是猜测而已。难道任堂主能证明,山下巡游所用,与崔离养在扶桑楼的,是同样一种?”
任雨疏则笑道:“苏公子,言多必失啊。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彻查扶桑楼之事,牵头的便是我绿萝坊,门中弟子也又许多是两边都交过手的,两相对比之下,难道还没个觉察吗?你说是不是啊,兰藉?”
这名字一出口,苏慕平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兰藉,楚兰藉!
方才他想着明月山庄的名声,如今便是在江湖上彻底地败了,索性也懒得伪装,直截了当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可沈望舒说得对,他所钟情的楚兰藉,却还是正道弟子!各大派一同来讨伐明月山庄,又不是回回都能遇上之前那样的凑巧,楚兰藉也赫然在列!
一瞬间,苏慕平的神情剧变,震惊、后悔、自责、愧疚、无奈之色在脸上交错闪现,始终不敢抬起眼来直视绿萝坊那边的弟子。
但他假装看不见,耳朵却不能自己就关上。他听到自己十分熟悉的、温柔中又带着清冽的嗓音说道:“弟子可以证明,山下的怪人,与扶桑楼中的,是一样的。”
如同一根尖锐的的小刺忽然扎进心中,苏慕平只觉得疼到喘不上气,却又下意识地去看说话的那个人。
山门前那么多人,光是绿萝坊的弟子便有不少。
但他一抬眼,却准确无误地就对上了楚兰藉的眼神。
悲伤、哀怨、愧疚,却还含着许多苏慕平也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