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上他的满腔热烈,配不上他的赤诚,配不上他的好。</p>
今天夜里有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它本身就不平凡。就等太阳升起,那时候万物都该回归自己的本质,尘归尘土归土。</p>
他还是他,生命里没有过舒倾的他。</p>
梁义对着镜子,轻触颈侧那圈明显的齿印,那是刚才舒倾特害羞的时候咬的。被咬的时候是很疼,疼到他觉得满足,疼到他觉得这样就拥有了他,就拥有了全世界。</p>
当天光破晓就离开,往后他喜怒哀乐,和自己再没半点关联。</p>
生命里没有过他,从来没有过,从来不曾拥有过。</p>
再也不会回头。</p>
他缓缓放下手,叹了最后一口气,腰间围着浴巾,拿了又被洗过衣服打开浴室门,朝衣架走去。</p>
这距离不算长,每一步却走出了艰难。他和自己较劲儿,想看又不想看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人,却支棱着耳朵想听平稳的呼吸声。</p>
梁义把衣服晾好,顺手扯下刚才出门之前挂到衣架上睡袍穿上,系系带的时候也是很仔细,恨不得找个别针把两侧衣襟别到一起。</p>
看起来有些可笑,开领老深的衣服里面还围着条浴巾,仿佛一会儿将要睡在身边的人,能把人啃到骨头渣儿都不剩。</p>
分明那个人丝毫无意。</p>
屋外的风雨还在肆虐,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蒸汽。</p>
擦开一小片白雾往外看,那是无尽的黑夜,也盼它……永无白昼。</p>
想着天亮了就走,更想着天不会亮。</p>
梁义嘲笑自己没出息,轻着动作关了壁灯,摸索着蹑手蹑脚爬到床上,可着一条边沿侧身躺下,离他远远的。</p>
外面温度寒凉,屋里还开着空调,床上只有一床杯子,全都盖在舒倾身上。</p>
不过即便是他没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梁义也断然不会掀开一角,不会像之前那次在宾馆似的劳心费神叫他贴过来。</p>
梁小雏儿性子也倔,想好了的事情就会尽力做到。在舒倾面前却总是例外。</p>
比如说今天夜里,他做了许多个决定,却也推翻了许多个决定,头一次觉得“言而有信”是一件很难得事情。再比如现在,他打算就这么熬过去一夜,离他远远的。</p>
他背着身一声不吭。</p>
房间里像泼墨似的黑。</p>
舒倾躺了半天,没见旁边的人有动静,偷偷摸摸从被子里探出头。</p>
这他妈什么垃圾脾气,不就是惹他生气了,至于跟自己较劲吗,还不如痛痛快快破口大骂几句,也能落得个舒坦。温度这么低,就真不怕睡到半夜冻死过去?</p>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除了跟他说的那些话过于直白。于是就抻着裹着被子,暗戳戳想他冷了就会主动过来。</p>
到时候皆大欢喜,谁也不用太尴尬,一床被子能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开口。</p>
可没成想,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作。</p>
“梁义。”他小声唤道。</p>
梁义没做声。</p>
“梁义?”</p>
“雏儿?”</p>
“梁小雏儿?”</p>
舒倾耐着性子喊了好几声,都没见他作答。琢磨了琢磨,想着他或许是睡着了。于是厚着脸皮往前凑,不能叫他在这睡一宿冻个好歹的不是。</p>
当真是一心一意的怕他冻着,怕老梁家的人冻着,并没别的意思。</p>
他抬手掀开一角被子,冷空气长驱直入,冻得直打了个颤。</p>
这角被子往前探,探了好几下,终于搭到了一个高于床的物体上。摸上去又硬又凉,铁定是梁义没错了。</p>
“你也不嫌冷。”舒倾小声嘟囔:“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吗?真气得慌你还不如打我一顿,不过我猜你肯定不敢。”</p>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扯被子,眼见着要大功告成了,忽然被人狠狠一甩,前功尽弃。</p>
“你没睡着?没睡着不知道吱个声儿……我这儿就一床被子,凑合凑合盖上赶紧睡觉吧,困死了。”舒倾没气馁,又拉起被子往他身上盖。</p>
结果跟刚才别无二致。</p>
“哎我说你这个人!至于吗!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我这儿走了,往后遇上别人,到时候你就知道感谢我了!”</p>
有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轻佻。</p>
真是把他口口声声说的“下半身思考”诠释了个淋漓尽致,丝毫不带感情。</p>
“我不冷,不盖了,你自己盖着睡吧。”</p>
比他哥小就是小,整个人都不懂事儿,不知道那算是特隐晦的哄人吗?舒倾咂声,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啧,你——到底想怎么着!”</p>
想怎么着?</p>
想拥你入怀,想陪着你看潮起潮落,想陪你看云卷云舒,想对你剖覆赤诚,想分享你的现在和未来,想和你耳鬓厮磨。</p>
可你不让,就连机会也不愿意给。</p>
摒弃执念,只要不想,就不会再遇见了。</p>
他在他的王道乐土,喜怒哀乐都甘之如饴。而自己不过守着一方残垣断壁,放眼满目疮痍。</p>
“我走吧。”梁义睁了眼,沉吟片刻:“等天亮了我就走。”</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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