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送送他。”</p>
梁义趴到扔进黄铜哨子的草丛方向仔细地找，他把一丛丛草扒开，手指按在地上慢慢摸索，生怕漏找了某个地方。</p>
那枚静静躺在草丛中的黄铜哨子终于被他托在手里，上面还有掉到台阶时沾到的细沙。</p>
哨身早没了被舒倾握到潮湿的感触了，只剩下寒凉。</p>
他拍了拍浮土，将哨子放在嘴边，沿着寒凉的哨身轻轻亲吻。</p>
曾经这枚黄铜哨子他多喜欢，那个在海边把黄铜哨子送给他的阴天下雨的傍晚，多好。</p>
最重要的东西给最重要的人，多好。</p>
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p>
梁义深深叹了口气，朝停车场方向走去。</p>
车上陈洛明打着哈欠，斜眼瞄见他也没说话。周武发动汽车，绕到环岛路开走了。</p>
灰蒙蒙的天空被阳光刺破，渔场响起了渔夫的歌声，打了补丁的木船泊在海里摇摇晃晃，阵阵海风从香槟色的沙滩吹进市集。</p>
白草度假村的客房门是敞着的，黑色行李箱放在露台上。</p>
舒倾退完房，站在门口望向屋里。</p>
他看了半天，最终轻笑一声。</p>
走了。</p>
不回来了。</p>
再也不会回来了。</p>
把他忘了，把在这间客房耳鬓厮磨的时光全都忘了吧。</p>
没什么是能在记忆中永驻的，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p>
他关上房门，大步向机场方向走去。</p>
“客房，刚刚中国人退的那间客房，给我留着！”梁义冲着电话大喊，他声音发颤：“客房给我留着，什么也别收拾，屋里的东西都不用动！以后也不需要人来打扫！”</p>
那间客房承载了太多记忆。</p>
自己在屋里被他撩到鼻血横流，他叉着不爱吃的蔬菜往自己盘子里偷偷放，他剥了颗鸡蛋塞到自己嘴里，他窝在自己怀里打盹儿，他故意拉着睡袍系带撒娇说“解不开了，梁老师帮我”。</p>
还有门口的露台。</p>
晴天阴天，日出月落，朝霞满天和漫天繁星都看过。</p>
听过风，看过雨，经过潮起潮退，看过云卷云舒。</p>
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到处都是！</p>
能不能尽可能留住他的气息，哪怕一丝丝微弱的气息也好。</p>
证明他曾经来过，证明他深情诚挚爱过，也证明他……撕心裂肺痛过……</p>
舒倾坐在机场外的长椅上，戴了副墨镜遮挡哭到通红的眼睛，嘴里叼着根儿岛上特产的烟。烟的味道发腻，是跟洗衣粉差不多的椰子味儿。</p>
刚在取票机看见机票日期改成了八月二十，比当初自己改签的日期早了十一天。</p>
偏偏这个破机场太落后，没法儿现场改签。</p>
他没辙了，只能摆弄手机，试图在软件上改签。这样儿有不好的地方，因为行政部上了班儿绝对会发现机票动态异常，也绝对会上报给梁主任。</p>
只是想不明白，机票为什么会被改签到八月二十号？</p>
舒倾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登陆新闻部购票总账号后，自己的账号显示密码错误。</p>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距离报社上班还有一个小时。</p>
算了。</p>
坦纳岛是个伤心地，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p>
这座岛上所有的短暂快乐、所有的记忆……全都演变成了无法承受的痛！</p>
让人痛不欲生！</p>
他掐灭烟头，买了下一班到维拉港的机票，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p>
只是自始至终，他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里，有人目光温和又苦涩地看向自己。</p>
那目光落在他身上，蕴满了遮掩不住想要宣泄的爱意。像头一次在市集见到时一样，在咸湿的海风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他，满眼都是他。</p>
一如既往，从未变过。</p>
“我想送送他。”梁义手臂遮在眼前，喃喃说道：“我想再看看他，我就远远看着……”</p>
他头脑一片空白，猛地拉开车门，发疯似的朝机场大厅狂奔。</p>
“滚回来！”陈洛明见状赶紧冲下车，铆足全力将他飞扑压倒，怒喝道：“你清醒点！”</p>
“最后一眼了！我不靠近！”</p>
“机场就这么几个人，他看到你肯定就不会走了！你已经难过这么多天了，还差这一会儿吗？到现在你失控多少次了！你有失控的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命保住！”</p>
梁义停止挣扎，愣愣望着舒倾走过的方向。</p>
到现在……失控的次数太多了……</p>
没错，说得没错！</p>
只有保住命，才能有机会把他追回来！</p>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都配不上他之前因为自己产生的所有担心！</p>
飞机上人不算多，舒倾拿着机票找座位。</p>
站到座位前他瞬间懵了。</p>
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分明是上次和梁义去维拉港时候坐过的位置。</p>
那时候多好，自己还能靠在他肩上睡觉，不必感受没有温度的玻璃，偶尔也会被偷偷揉揉头发，或者被亲上几口。</p>
不像现在，只能对着玻璃看窗外的跑道。</p>
看着看着，跑道模糊了，窗户中映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p>
八点钟，梁义手机卫星定位的GPS信号消失了，几分钟后一架飞机飞过上空，巨大的噪音掩过振聋发聩的心碎。</p>
走了！</p>
终于走了！</p>
他终于……离开是非之地了……</p>
“舒倾！对不起！”他拼尽全部力气，声嘶力竭大喊：“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再也不会放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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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两首学友哥的歌，映衬两个人本章心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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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倾：《CRY》</p>
梁义：《你给我的爱最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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