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太子捏着油光水滑的扇骨,满面泪痕的躺倒在地,轻声重复呓语道:“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
寒意愈来愈浓,沈家离京后,禁卫府今日又差遣陆有矜等人去查抄一同上书的俞家。
冬日冷冽的寒风中,他们闯进府邸,翻箱破柜,挨门搜查。
隐忍的啜泣,高声的哀嚎,皆渐渐升至始终静默无语的苍穹。
陆有矜独自进了后院,小桥流水,窗幔皆是天青色的软烟罗。
红梅上的水珠被冻得凝亮,颤颠颠地悬在花瓣上。
陆有矜缓步前行,不愿让剑上的戾气刺破这份安宁。
过了桥,有一扇精巧半旧的绿檀木门,掩映在几个古柏中,不易被人发现。
陆有矜饶有兴趣地走上前,推开木门。
光亮倏然划入昏暗的屋内,一个身穿浅黄衣衫的女人正紧紧抱着约莫六岁的孩子,瑟缩地躲在雕花木床旁的角落。
两双藏匿在暗影中的眼睛,皆惊惶地不住觑他。
陆有矜皱眉,朝他们走去。
那女子扬起犹挂泪珠的脸,看着眼前的靴子朝自己逼近。趴在地上边磕头边急切地哭道:“他是个哑巴,被抓去还不是死路一条?您行行好,放了……放了我的孩子吧!”
眼前的脚步顿住。
也许是觉察到这人在犹豫,那女子忙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年轻人英爽的脸庞,用手抚着儿子的头颤声道:六子,快……去叫哥哥。”
小男孩的脸色惨白,却紧紧地咬着下唇。在母亲的催促下,爬起身子向前,蹭到陆有矜身畔。笨拙地从舌尖蹦出两个音:“哥……哥……”
模糊的音节酸涩地碰撞陆有矜的心,他心中微叹,上前牵住他的小手。
手心冰凉而潮湿,和他的思绪不谋而合。
良久,陆有矜终是轻轻蹲下身,把大手按在那孩子头顶:“藏好了!”
说罢这三个字,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恰有一侍卫小跑着进来,陆有矜面色淡然,伸出臂阻拦道:“人都已清点好,集中在东边园子里了!”
那人忙道声:“是!”转身朝东边跑去。
看那人的身影在天色凝敛处集成一点,陆有矜方大踏步地再次推门进屋。
自己的力量是多么不值一提,可他也能在无声无息间,阻止一个纤弱的生命滑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