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关令仪的生活又陷入一潭死水的状态,每天都在上网、吃零食中度过。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篇里提到一种食物,一时好奇点了外卖。当她打开门看到快递小哥一脸惊诧的眼神,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她知道快递小哥在惊诧什么。
关令仪拎着餐盒路过堆满垃圾的客厅,回到卧室。卧室里被各种物品塞得满满的,除了她的椅子是空的。坐进去忽然就没有了吃饭的欲望,随手拉开抽屉,划拉几下里面的文具,抽出了日记本。她对苏向晚说不想提及那段过去,但是她把每一幕都记在了日记本里。为什么呢?反正没有人看,而她的心脏那时候还没有强大到承载一切的地步。现在么……关令仪一页页随手翻过去,直到一片空白。那是阿黄死后,她再也没有写过一个字。
就算死,也没必要死在垃圾中间。关令仪起身开始收拾房间。她有的是时间,所以动作缓慢。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期不运动造成的行动迟缓,也或者,她习惯了做任何事情都三心二意,尽管很少抓住脑子里不停流动的思绪。战场转移到厨房的时候,关令仪看到苏向晚买的佐料盒子,每个空档外面都贴了标签。顺手打开柜子,因为她从来没碰过这里,所以仍然保留着苏向晚离开时的样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个人也太有条理了。关令仪想起苏向晚每次来她家,第一件事就是做家务。闭上柜子,关令仪把扔在厨房的垃圾装进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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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师范大学以美女众多闻名,美女多的地方吃穿住用也比别处高几个档次。江城师大附近有一条在学生圈远近闻名的街道,各种小店鳞次栉比,而且物美价廉。其他大学的学生经常慕名而来。
苏向晚是江大的,虽然学校比江城师大好一些,然而学校的硬件设施和周围配套服务和江城师大完全没法比,偏偏两所学校离得近,两相对比,场面愈发惨烈。所以江大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家境普通的学生,经常往江城师大这里跑。
这一天,苏向晚原本打算去图书馆的。但是她宿舍的两个女生回来了,和她们班上其他宿舍的女生起哄要一起去江城师大逛街。苏向晚很不愿意去,然而临近毕业季,院系时不时有各种通知下发,她们经常需要办各种手续。没有几个人是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的,无非这一次我帮你,下一次你帮我。苏向晚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自然不能和人家距离太远。眼看着几次推辞无效,苏向晚也就跟着出发了。
这几天她们班上有一个叫林非的女生,一直莫名其妙试图和她拉近关系。其实苏向晚以前就感觉林非怪怪的,仿佛想和她搞好关系但是出于某种考虑又不愿意靠近。苏向晚心知肚明,班上许多人对她一边让人包养一边和一个厨师谈恋爱的行为嗤之以鼻,以为林非也是如此,所以对她的示好不为所动。
只是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快毕业了,很多人变得多愁善感,林非的示好越来越明显。在图书馆里经常叫她一起去吃饭也就罢了,回到宿舍还送她各种水果,明明看到她反应冷淡还站在旁边和她聊天。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苏向晚有些不耐烦,她已经没有动力去主动维持友谊了。人情冷暖经历得太多,她倦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她不再奢求幸福,只要平静。亲情,友情,爱情,到最后,一场幻觉。
这次大家一起去逛街,林非也去。苏向晚不动声色,故意和别人聊得开怀,不给林非和她说话的机会。过一会儿,林非从苏向晚身边走开了。苏向晚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苏向晚便发现她未免高兴地太早了。林非买了一堆奶茶过来请所有人喝。女生们尖叫着上去抢奶茶,苏向晚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笑闹。她不能不耐烦,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为了哪个男明星更好看争执,为了电影里的生离死别流泪……她已经老了,不相信爱和温暖,失去了纯真和梦想。
苏向晚看到林非捧着两杯奶茶走过来,避无可避,只得笑着接过来,道谢。林非笑着问道:“向晚,你打算考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吗?”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个问题。苏向晚不动声色,笑笑说道:“嗯,也不是非要考研,就是需要学一下英语。”跟在身后的陈茜听了,哇了一声,大声说道:“向晚,你还需要考研?你靠脸就能吃饭,干嘛要靠才华呢?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不得不靠出卖劳动养活自己呢。你那个老板那么有钱,缺钱了和她要嘛,干嘛抢我们的饭碗。”周围的女生也叽叽喳喳“什么事什么事”“向晚说她要考研”。哇哇声不绝于耳。
苏向晚一早知道自己的名誉已经坏掉了,也有人半开玩笑半嘲讽地挤兑她。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家拿来讨论,这是第一次。谁说大学是小社会的?社会上的人难道不是心里再瞧不起也会给三分面子的吗?为什么会当场给她难堪?不怕被她报复吗?苏向晚面不改色,心底对陈茜的反感上升为怨恨。
林非见苏向晚脸色有些不高兴,急忙说道:“怎么不能考了?大学又不是你家开的,谁想考就能考。”“哎呀呀,”一个女生上来抱住林非说道,“小林子,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太挫了,请苏美人给我们一条活路。你看我们这些人,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别说老板了,将来找了男朋友也是上班挣钱的命。苏美人可不一样,人家只要站在那里,有的是人抢着给人家送钱,只怕还嫌那些送钱的人长得不好看呢。”
苏向晚这时开口笑道:“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是人家挑我。你也知道,男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首先皮肤要白。一白遮百丑,这可是古人总结的。”说话的女生肤色偏黄,听了这话,知道苏向晚在讽刺她,怒了:“我皮肤黄说明我是中国人。我不像有些人,爹妈把她养得白白的,她转身就让不知道多少个男人在她身上盖章。我听说美国有个歌手叫什么集邮女王,那得盖多少章啊,那人也是皮肤很白的哦。”苏向晚转头看着那个女生笑道:“我当然没有你圣洁了,祝你到死都是处女之身,一辈子圣洁,将来请人给你做个贞节牌坊。”
那个女生性情直爽,听了苏向晚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就要动手,林非连忙拦住她,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苏向晚轻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然而,正前方有个人站在那里,那是……关令仪?!
苏向晚眨了一下眼睛,仔细辨认一番,确实是关令仪的样子。可是,不应该啊,关令仪怎么会主动出门呢?苏向晚走过去,试探叫了一声关令仪的名字。关令仪嗯了一声,苏向晚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苏向晚平定下心情,好奇问道。关令仪看了看苏向晚的同学,转头说道:“我在这里有一个卖衣服的小店,今天过来看看。”苏向晚自从上次在公园里向关令仪坦诚过往之后,再没敢联系关令仪。今天骤然相见,不想就这么分散,然而也不敢再邀约,一时顿在原地。
一晃神,林非她们就过来了。看到苏向晚和关令仪说话,林非问道:“向晚,这是你朋友吗?叫你朋友一块儿去玩吧。”关令仪看了林非一眼没说话。苏向晚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林非有些着急,她是为着苏向晚才组织大家一块去的,苏向晚怎么能不去呢。然而,林非知道和苏向晚的关系还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只好轻言相劝:“向晚,大家快毕业了,这种活动聚一次少一次,咱们都得珍惜,不然以后会遗憾的。去吧,你朋友也可以一块去。”关令仪充耳不闻,朝前走去。苏向晚匆匆说了声“我不去了”便快步跟上关令仪。林非看着她们的背影生闷气,胡乱猜测关令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