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阚齐酸涩道:“如果这几天你不方便……那就不用来了。”
“来不来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睡觉就行。”明朗说。
“那……那你是来还是不来?”阚齐见不到明朗就等于废人一个,让他光睡觉怎么可能?就算要睡,也要等明朗来了他才睡。
明朗轻呼一口气,说:“晚上我让映雪阿姨去、去家里看着我妈,我再过来。”
阚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明朗临出门前又叮嘱了一遍:“记住多、睡、觉。”
明朗走出医院,去超市买了点儿菜就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徐华芳坐在轮椅上,坐姿和朝向还跟明朗出门时是一样的,没有变过。明朗也懒得说话,直接去厨房做饭。
他不想讲话,更不想跟老妈沟通,人一旦在某个问题上开始钻牛角尖,怎么交流都是对牛弹琴,只会越描越黑。有时候人豁然开朗也就是几秒钟的事,要是被自己困死在胡同里,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所以明朗决定不再跟老妈讨论有关自己和阚齐的事,苦口婆心不是他的作风,连哄带骗更不是他的套路。一句话,老妈爱咋咋地,只要她愿意折腾,只要她还有精力蹉跎,他就奉陪到底,他已经不敢指望能在老妈身上看到醍醐灌顶的觉悟了。
做好饭,明朗把菜抬上桌,把徐华芳吃的苦荞饼端到她面前。
“一会儿吃完饭我要、要去小兵店里,有事打电话给我。”
徐华芳吃着苦荞饼,没说话。
“胰岛素还剩几天的?需要去药店买了吗?”明朗问。
徐华芳嘴里嚼着东西,慢条斯理的说:“我知道你现在见到我就是一肚子火没处撒,没事,要骂什么尽管骂,要是骂着不解恨,给我两下也行,你就不用强憋着故作平静的跟我说话了。”
明朗顿了一下,看来老妈这更年期非稳定性病态又发作了。他扒了两口饭,轻笑着说:“我没有憋,我现在就是这、这么平静,我也不想骂你,只是没工夫理你而已。”
徐华芳脸一冷,像是有话冲口而出,但又被她强行忍住了。
“哼……心疼坏了吧?”徐华芳冷嘲热讽的冒出一句。
“换作是我爸,您不心疼吗?”明朗回了一句。
这怼的那叫一个快准狠,既让徐华芳将心比心自己思量,又明确表达了阚齐在明朗心目中的地位。
徐华芳拿着苦荞饼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朗不懂是几个意思,也懒得去猜。
“那他……没事吧?”
“还行。”明朗知道老妈在说什么,简单的一带而过。
“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会不会落下残疾什么的?”
“不会。”
“医生怎么说?”看来徐华芳真是憋不住了:“怎么诊断的?”
明朗讪笑一声:“你这是在关、关心他呢还是存心想看他笑话?”
被明朗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呛,徐华芳反而无语了。
“我这个人向来一分为二,再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
“你还知道他是因为谁受伤的啊?”明朗果断截住她的话,前一秒的平静顿时崩盘。
“……”
“妈,你知道你最近的所作所为让、让我有多失望吗?”明朗有点激动:“你真的太狂躁太放肆了!人活得美、美好一点就这么难吗?”
徐华芳傻了,傻的原因不是因为明朗突然变脸,而是明朗说的最后一句话:人活得美好一点就这么难吗?
她有这么罪恶滔天吗?顿时她莫名有种过街老鼠的错觉。
晚上吃完饭明朗就出去了,没说去哪儿,徐华芳也没问。好姐妹映雪来家里串门,说是想约她一起去街头那家卖毛线的商店逛逛,徐华芳很清楚,映雪就是来陪自己的,因为她知道家里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昨天阚齐跳下水救自己的时候,映雪也是第一个赶过来的。
她告诉徐华芳,阚齐在头部受伤的时候还是死死的抱着她不放,岸边的人看着他额头上留下来的血都吓得吱哇乱叫,他是硬撑着把她交到岸上的人手里才沉下水的,不知道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失血过多。
映雪推着徐华芳在街上溜达着,天色逐渐变暗,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谁都没主动提起昨天那事。
“映雪,”徐华芳冷不丁的问道:“我是不是有点儿瞎胡闹了?”
映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思考了一下,说:“确实是。”
徐华芳没再说话,再次陷入沉思中。
映雪见她一脸欲寻出路而不得之的愁苦样子,又说:“阿华,好听的话说了没用,姐妹儿我跟你说几句大实话吧!”
“你说。”
映雪发自内心道:“咱俩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对我们来说最实际的是什么?”
“子孙三代,儿孙满堂。”徐华芳张口就说。
“错,你就是卡死在这几个字眼上了,”映雪意味深长的说:“对我们来说,孩子的幸福才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你的孩子现在幸福吗?”
“我……”尽管徐华芳不认同,但不得不承认撇开她瞎捣乱这几天不说,明朗现在的确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感到很……很幸福。
“我觉得那个阚齐是真的喜欢小朗,他以前的事我也听我儿子说过,就是无恶不作、人挡杀人的废肠子,锡江有很多人都说他老爸就是被他气死的,这样顽劣的一个人能这么钻心的对你和小朗好,你不觉得这份感情很值得珍惜和尊重吗?”
映雪说的这些问题是徐华芳从来没想过也不可能会去想的,她从始至终一门心思就集中在阚齐是男人这个窟窿眼儿上,其它的一概没有考虑过。
“映雪,他可是个男人。”
“管他男人女人,只要是爱小朗的人就行。”
“不行……”徐华芳就是没法转弯。
映雪无奈道:“阿华,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不顾全家反对嫁给老明的,就算你们结婚没几年老明就不在了,你后悔过吗?”
徐华芳听到这句话时顿时目光空洞,对,三十年前她确实是不顾父母反对死也要嫁给明义的。
明义就是明朗的老爸。
当时家里反对她跟明义结婚的原因,除了他的家庭状况不好,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明义身体不好,是尿毒症患者。就三十年前的医疗水准来说这就是预备死亡,但她宁愿冒着刚结婚就当寡妇的风险,不管周遭人的闲言碎语死也要嫁给明义,因为她就是喜欢明义,眼里根本看不进其他人。
映雪接着说:“你也是年轻过、叛逆过的人,小朗现在什么心情你一定能感同身受。”
“我不懂……”
映雪质疑道:“你敢说那种非谁不可的执念你不懂?我才不信。”
徐华芳惘然了,顿时,当前的明朗仿佛和三十年前的自己重叠了,那股执着和悍然不顾又浮现在她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看出来了,小明果然是亲儿子,追求真爱的执著跟早年的老娘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