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改前些日子冰冷的态度,让穆湘洛心中存疑,又想不好她要做的事,抿着唇,偷偷看了她几眼,转而一想,自己身上无帝王可想的东西,便也释然。
依上云瞧着她,病中之色,像一只被抽去全身骨头的小狗,软眠无力,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养病。”
“嗯?”穆湘洛抬眸,正视她,依上云方叹息出声:“输了、伤了,并不可耻,毫无斗志,萎靡不振,才真的是耻辱。”
或许这便是她的想法,穆湘洛似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江山起伏般的波澜壮阔,风起云涌。这些让她想起,眼前的人曾在北周衰败之际,一己之力,破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玄虚阵,杀寂笙、灭太一,都是她所为。
温净来时,依上云被平阳令请去,她偷偷溜进来,屏退碍眼的宫人,几步跑到榻前,见穆湘洛睁开眼睛,便扶着她起来。
数日未见,穆湘洛精神了些,只是瘦弱得很,与去岁相比较,反倒不如那时,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觉得自己的手都硌得疼,她上下打量一眼,叹息道:“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反倒瘦了,陛下苛待你不成。”
她快人快语,逗笑了穆湘洛,她靠着迎枕上,直接道:“温大人今日而来,想必有要事,赶紧说,陛下约莫一刻钟后就回。”
自三殿下病后,陛下就将处理政事之处设在中宫,温净也是知晓,她看着阿洛淡然的神色,心中嘀咕一二,方道:“陛下有意给我阿兄赐婚。”
听到这话,穆湘洛笑了笑,“这是好事,温相应该开怀,我记得他好像早过弱冠,约有二十又一了。”
温净面如死灰,不得不道:“陛下说让我阿兄给你做驸马。”
听了这话,换作穆湘洛面如死灰,她心中存着郁结,连连摆手,轻咳几声,言道:“陛下惜才,你若要离开北周,那么她便让温相来劝你。如何相劝温相,自然就要给温如初赐婚了。”
重重牵制,自然就让温净心中牵绊,或许这便是帝王的权衡之道。
温净得了答案,呆呆愣了会,又道:“你可欢喜我阿兄?”
越说越离谱,穆湘洛嗔怪道:“我都未曾见过你阿兄,何来欢喜一说,我又非大公主,希望用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温净平静出声,挠挠自己后脑勺,“也是哦,那阿娘就不用担心了,她不想与陛下联姻,麻烦事太多了。”
“其实,温氏旁支众多,也有与穆家依家联姻的,温相两不得罪,这些年也不容易。”穆湘洛对于温玉此人,除了佩服还有尊敬。相对于依穆两大底蕴深厚的家族,温氏有些不够看,但如今为相的是温玉,又是女子,可想而言,她的能力如何了。
两人屏退了宫人,多谈几句,温净不懂朝堂,春景甚好,她便日日练兵,眼下得空就溜过来,问问阿洛的意思,免得阿娘日夜为此事烦恼。
君心难测。
穆湘洛被她试探,心中蓦地生起寒凉,她以为陛下与温相,亲密无间,相识相知。如今小小的权衡,都让温玉失去对陛下的信任,生起惶恐,她不禁暗叹帝王的身后,竟这般萧索。
说完大事,温净看着时辰唠叨起西山花神一事,穆湘洛早就知晓,也不觉得奇怪,静静听她说了,微微一笑:“你如何得知的?”
“我去过花神会,又对比过时间、雕塑相貌,不难得知的。不过我好奇陛下若是看到那尊雕塑是何神情。”温净窃笑。
民间趣事,上不得台面,博人一笑罢了。穆湘洛震惊过,也觉得如此,她淡然道:“论随和,陛下不如温相的。”
温净愣了愣,随和二字与常日里的温玉很相配,一旦她换上朝服后,便多了几分冷凝,刑部尚书做久了,总觉得让人害怕,一颦一笑间,添了几分凶神恶煞。
她点头:“阿娘确实……”她顿了顿,察觉到些许异常,忙站起身,又道:“陛下也很随和的,臣先离去了。”
穆湘洛不傻,不用探首,就知发生何事,算算时辰,依上云该回了,她沉默少顷后,决定躺下,道:“我困了,先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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