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实在哑得厉害，依上云命婢女倒了杯温水，扶着她起来慢慢喂下。穆湘洛也不抵触，只小口小口抿下，喝完后，她方有一丝力气，感受依上云身上的热意，她忍不住蹭了蹭，低低说道：“七夕……是真的……”
顿了顿，呛入一口冷气，她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依上云替她顺气，也不急着问话，只静静等着，等她止住咳嗽，才柔声说：“她是真的什么？不急，慢慢说。”
“真的……穆湘芷……”一句话说的得困难，她心口处微微泛疼，想解释其中缘故，又没有多余的力气，身上热了些就觉得困得厉害。
依上云惊了惊，当年的事情她查得清楚，怎可能会有错误，明明早已入土安葬，凝神想了想，低眸一看时，她又睡着了。
眼下无时间想这些，七夕就在船上，等阿洛彻底醒后再问也不迟，但她昏睡前极力挣扎着想要说出来，多半是真的。
重阳节那日，官船停靠码头上，采买些物什。七夕也跟着秦漪下船，码头上停着许多商船，比官船都大了一倍，更为奢华坚固，可以通往各地。
码头极大，伙计都在搬运货物，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不绝，七夕看了一眼商船，叹道：“北周真是物阜民丰，这商船真是气派。”
南越等级分明，商人有钱但不可逾越规制，北周就不同，规制什么的都不存在，虽说士农工商，但很多人都愿意经商，没人会与银子过不去的。
秦漪笑道：“商人做好了，赋税便多，国库才会丰盈，北周将士可都是他们在养着，陛下才不迂腐，喂饱了这些商户，她才有银子去征战。这次南越与北周的战争，后勤补给可一点没拖。”
她的言语中皆是自豪，七夕也见识到了周帝的能力，跟着笑了笑，往长街走去。那里更加热闹，人声鼎沸，边陲小镇，来往要塞，水域辽阔。百姓大多行商，做些小本买卖。
街上贩夫走卒叫卖不断，行人商旅，熙熙攘攘的，秦漪带着人亲自去采买所需物品。七夕停在小贩前，久久不曾离去，一个老人摊外前摆放了很多泥做的胖娃娃，线条优美，颜色也极好看。
她的目光落在一只小兔子上，白白胖胖的小身体，眼睛红红的，格外可爱，她顺手买了下来。长街上卖着各色小吃，香气扑鼻，与秦漪碰面时，她已然是一人，伙计们先将东西送回船上了。
秦漪见她手中一个木盒，颇为好奇，打开一看，是只兔子，她顿时哭笑不得，七夕这般大的人竟还喜欢这些小玩意。
七夕随她去笑，戳着兔子胖胖的身体，笑道：“像不像你那个主子？”
秦漪是秘卫军，主子自然是穆湘洛。她瞅着那只胖嘟嘟的兔子，难以将之与日益消瘦的三殿下相比，她摇头：“不像，你买只狼，许是会像点。”
狼崽子？七夕颤了颤，抱好木盒，随意道：“她今日生辰，我送头狼给她，指不定日后恢复好了怎么报复我。”
“三殿下生辰啊，不如我去送头狼给她。”秦漪笑了笑，回头去寻卖泥人的摊位，只是没有狼可卖，她望着周遭，都是些小玩意，实在无甚可送，想想也就作罢。
上船后，穆湘洛已经醒了，抬眼看着舱外，血玉安稳后，眼前不再是一片血色，琥珀色的眼眸一片清明，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力气。
七夕第一次见她清醒，忙走过去，瞧见依上云坐在窗下，神色迷离，她便放轻脚步将木盒放在她枕头旁。阿洛扭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些许欣喜，便道：“我起初以为你不愿回来。”
依上云不出声，静静听着二人谈话，时不时地看一眼窗外风景。
七夕不愿当着陛下面提及这个话题，便将兔子拿出来塞到她的手上，笑言：“去长街的时候看着这个，觉得挺像你的，正好做生辰贺礼送你。”
手中的兔子又白又胖，穆湘洛瞧了两眼，习惯性看向依上云，不解道：“哪里像我了，又白又胖，我……”
天光淡去，重阳节这日带了些许阴沉，水面上雾霭沉沉，依上云收回目光，望着白白嫩嫩的小兔子，不由想到阿洛幼时粉白模样，唇角弯了弯，便道：“挺像的，不过眼睛不像。”
“眼睛也像的，兔子本就红红的，与三殿下哭过的时候一样的。初见面那日，我去给三殿下送衣饰，发现她躲在无人角落里哭。哭过了便眼睛红肿，与这只兔子像极了。”七夕笑着打趣，多年前的幼子许是想家，不敢暴露于人前，怕旁人知晓她的身份，便躲起来哭，恰好被她撞见。
穆湘洛微窘，顺势翻了身背对着七夕，送贺礼还不忘嘲笑她，多年前的事她都忘得一干二净，谁会记得哭鼻子的事，闷声道：“兔子放下，赶紧走。”
“如此说来，是挺像的。”依上云走过来，将她身体扳正，平躺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眸色如水面渐生涟漪，低声道：“不热也不发汗，这个生辰许是会过的安顺些，想吃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