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华虽然此时风尘仆仆,却是极为自信。他的衣衫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身上的饰品,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一般的家财就足以买下一百个法华寺有余。
只要这些和尚有眼光,就绝对会被那滔天的财富打动,从而使出压箱底的医术,救回他的妻子。
他早已打听清楚,法华寺里藏着一个神医,能够活死人生白骨。
郑少华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实在是深情极了。
就连一屋子的单身大和尚们,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而谢安歌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真是一点医者仁心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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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梁栋道:“沈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堪为佳妇。儿臣只望能与之永结同心,白首偕老,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深深地看着自己不思进取的长子。
沈氏,帝王重臣之女,大将军外孙女,身份可谓贵重。
“沈氏既为佳妇,就你这样花名在外的,配你岂不糟蹋了人家?”皇帝毫不客气地道。
梁栋是他的嫡长子,他曾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
栋者,极也。
天子,国之栋也。
可惜,梁栋辜负了这个名字,也辜负了他的期望。
聪明倒是有些小聪明,就是品行不端,整日里欺男霸女,花心浪荡,不堪为君。
梁栋摇了摇折扇,凤眼带笑,嘴角勾起,风流而倜傥,无所谓地道:“我为君,她为臣。只有她配不上我的道理,哪有我配不上她的道理?”
——月儿,栋发誓,这绝不是我的心里话。
“父皇,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虽然话说得很气人、很欠揍,但这就是南梁大皇子的一贯作风。
由于有心废长立幼,所以皇帝对他还算优容宽待,闻言也只冷笑一声,有些心灰意冷地道:“左传曰,赏庆刑威曰君。就你?为君?还是算了,容后再议吧!”
一旁的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根本没听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互相对骂。
在宫中,要想活得久过得好,有时候就得当个聋子瞎子哑巴。
夜里,皇帝到皇后寝宫安歇,提起了这事。
皇后柔柔一笑,善解人意地道:“陛下,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大皇子也到这个年纪了,是臣妾疏忽,没有考虑到他的终身大事。”
“少年慕艾?”皇帝不屑地冷哼,当长子后院那一群莺莺燕燕是摆着好看的吗?
“梓潼有心了。”
听着这语气,皇后的笑意更真切了。
“沈家那孩子,臣妾也见过,德容言功都是好的,只是——”皇后顿了顿,有些为难。
“只是什么?”
“只是她就像广寒宫的月神一般,性子略冷清了些,怕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呢。”夜色下,皇后委婉地道。
皇帝不语,皇后也不尴尬,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
“倒是大将军那孙女,性子最是活泼可爱,人又娇俏,和大皇子倒是般配得很,过起日子来,必将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朕看那孽障是铁了心要娶沈氏,只怕要浪费你一番心意。”皇帝沉声道。
什么冷清?只怕是清高、不通世事还差不多。娶这样的女子,还不如娶一尊菩萨回家!
至少菩萨受了香火还能保佑你一路平安。
也就梓潼整日里想着当慈母,见天的为那逆子说好话打掩护,真是慈母多败儿!
皇后轻笑,“陛下这话可就折煞臣妾了,男婚女嫁本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臣妾不过是尽了本分,哪里称得上心意?”
“大皇子乃是陛下的长子,身份尊贵,却至今子嗣不繁,这一次娶妃,也该纳几房侧妃,开枝散叶才是。”
说梁栋子嗣不繁那都是谦虚了,他根本就一个孩子都没有,枉费了他后院那些娇花们。
皇帝对长子不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子嗣上面。
夜夜笙歌,光开花不结果,皇帝有时都不得不怀疑,长子的身体都被掏空了。
这样的皇子,如何能为人君主?
“沈氏,端庄贤淑,堪为正妃。何氏,福气盈门,宜为侧妃。陛下,沈氏与何氏正好是表姐妹,这娥皇女英,亦是一桩佳话啊。”
入宫这么多年了,皇后对皇帝也算了解,说得可谓句句在理,字字真心。
皇后觉得自己真是一片慈母心肠,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称职的后母。
沈氏,何氏,可都是名门贵女啊。
皇帝是天下之主,有自傲的本钱。他虽然看似嫌弃长子,平时也时不时出声痛骂,却是一点也不能忍受别人嫌弃他的嫡长子。
我儿子,老子怎么嫌弃都行。
但是,别人不行,多说一句都不行。
因此,皇后从来不说大皇子的坏话,她只说好话,只做贤后。至于上眼药这件事,有的是人愿意替她做。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你不愿做的事,根本不必亲自出马,有的是人乐意代劳。
皇帝赞叹道:“难为你了,替他想得这般周到。”
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处处替他着想,却不见他领情。阿文也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你帮他好好相看,挑个贤妻。”
“陛下这话说的……陛下放心,臣妾会替阿文好好相看的。”
皇后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流露出狂喜的语气,用一如既往的温婉语气答道。
要说立业,阿文早就领了差事。至于贤妻,普通王妃用得着“贤”吗?只有一国之母,才是真正要贤。
皇帝这样说,跟直接许诺皇位有什么差别?
她的阿文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总算不必处处比那一无是处的大皇子低一头了,皇后激动得几乎想要哭泣。然而她的表情还是那样温婉动人,仿佛根本没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
皇帝见此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