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那天，我听到你跟苏妙怜交谈，便有如此猜想。”凌冰说，“我还记得小狂兽一直躲着你们两个，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花荷低头抽泣了两声。
“从女宅去西花园，路上肯定会路过后门处狂兽。”凌冰说，“如果是你，狂兽肯定会发狂，到时候东北宅院的人都会被惊醒。杀死吴青莲的，绝对不可能是你。”
“没、我没有……”花荷反驳着，“我……”
“花荷，”凌冰看着她，“你还要为小凡隐瞒到何时？”
“不，不要说……”花荷流泪摇着头，“不要说！”
“那天是小凡扯下了莫少清的荷包，也是他动手撕破。”凌冰说，“他身上就带着茶包，随手取一点放进去，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花荷怔怔地，紧紧抓住凌冰的胳膊。
“你缝好荷包的时候看到了吧？那些茶叶？”凌冰看着她，“你知道狂兽闻了苦茶的味道会打喷嚏，再加上你心里对莫少清同样不满，所以就将茶叶缝了进去。花荷，你本可以拿出来的。”
“我只是想吓吓他……”花荷喃喃说道。
“我知道，没人想要杀莫少清，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凌冰叹道，“但吴青莲的确是小凡所杀。”
花荷猛然抬头，紧盯着凌冰的眼睛，她通红的双眸满含泪水，眼神中满是祈求。
“是我杀了他们，是我！”花荷哭泣着说，“是我在荷包里放了东西，是我半夜杀了吴师叔！都是我做的，是我……”
“花荷……”穆红鸾说，“不要再解释了。”
“他还是个孩子！”花荷淌下两行泪，转身搂住了小凡。
小凡呆呆地，也慢慢搂紧了她。
他似乎懂了，大而凹陷的双眸中溢出了泪水。他啊啊的指着自己，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瘦弱的身体同样也在颤抖，他虽然看上去一副笨笨的样子，似乎永远都长不大，但大家都知道，他很聪慧。
或许，他就是太聪明太敏感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此时此刻，没人指责他，花荷的拥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能懂的，他什么都懂。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只想维护他所拥有的。
“你们都没有错，是我的错，错的只能是我。”穆红鸾站起身，看着凌冰问道，“是红鸾有罪在身，拖累了这些孩子。”
“他是为您杀人。”凌冰说，“您是有罪，可有罪的却不是您。”
穆红鸾苦笑。
“我不怕死，我不能毁了他们。”穆红鸾这样说道。
“小凡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们都没猜出来，可小凡却猜出来了。”凌冰看着她说，“事到如今，难道您还要隐瞒吗？”
穆红鸾一愣。
凌冰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
“我在想，那天吴青莲到底做了什么，让小凡心生杀意。”凌冰说，“那天我们远远的站着，听不清吴青莲在说什么，小凡更不可能听得见。但他看到了，他看到吴青莲指了指腹部，做了个‘杀’的姿势。”
穆红鸾的身子微微一震。
“您手臂上那颗守宫砂大家都看到了，我知道是假的，可只要有这个，就没人能质疑您的贞节。”凌冰说，“可如果您是一个生育过的女人，那一切都不同了！”
听到凌冰的话，屋内的大家都转眸看向他。就连花荷也停止了哭泣，抹去泪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穆红鸾看着凌冰，没有否认。
“穆道长，我问您，如果吴青莲不死，您会怎么做呢？”凌冰说，“吴青莲找您，是想让您退出掌门之位的争夺吧？可您说过了，您认为苏妙怜做掌门更好。我知道的，您不会妥协！但吴青莲也不会妥协！她如果真的将您的事说出去，您打算怎么做呢？就这样安心等着受死吗？”
“我会抢在她说出来之前自行了断。”穆红鸾说，“如果等她说出来，观里这些女孩的名节都会被我牵连！我不会欺瞒师父，即使吴青莲她威胁我，我也不会让她那样的人当上掌门！我犯了错，就要为我的过错负责。”
“可这样的后果，小凡也猜出来了。”凌冰说，“他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也就是为了这个。因为不是您死，就是吴青莲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简直是吃人的规则……”方好禁不住这样说道。
方好想起笼中的狂兽，狂兽吃人见血，人们知道狂兽可怕，便可以远离它。可吃人的规则又有谁能够避得开呢？规则是无形的，无处不在，无力反抗，更无法挣脱。要么顺应规则，要么毁于规则。
面前的穆红鸾，方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去评价她。如果她活在方好的那个世界，或许会活得很好。但在这个世界，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罪行”隐瞒起来，一天又一天小心翼翼的度过。
让一个女人掩饰自己身为母亲的事实，这样才能活下去，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