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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二)(1 / 2)

钟声越过山野, 白墙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夜风送来梅花清甜的香味。

小院里,一株高大的红梅树开得正艳,几个身着书生服的弟子在红梅树下比剑,剑气挥洒, 比之寻常的剑意,少了七分杀气, 多了三分儒意。

虞沧澜身上系带松松垮垮, 磕着瓜子从众弟子中走过,待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愣了会儿神, 低头看自己手里头的瓜子壳,又转过身愣愣地一扫众人。

那些人皆穿着白鹿书院的弟子服,光影模糊,虞沧澜看不太清楚他们的样子。

虞沧澜有些疑惑,他这是去了哪里?这也是虞隐的梦吗?先前看到的玄光阴又是怎么回事?

转过身, 虞沧澜敲了敲房门,门内无人应声,但房门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虞沧澜推门而入,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坐在书案后翻看一本书,专心致志。

见他进来, 年轻人并不理会, 虞沧澜往前走了几步, “剑独钟。”他张口便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剑独钟微微抬头,一双金豹眼冷淡地看了一眼虞沧澜,让虞沧澜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圆满天格,出身剑氏,身具金豹眼,又一心醉于剑道,常人不可比。历来目下无尘,不太将被人放在眼里。

他本来是瞧不上白鹿书院的,结果在白鹿书院前的试剑碑得悟了剑意,入学后,日日在试剑碑前观剑痕悟道,书院安排的课程从来不去,惹得老夫子暴跳如雷,常常找他的麻烦。

有一日,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动剑独钟的,他竟然来上课了,身上带着冰霜似的凛然剑意,坐在最前一排。没有一个弟子敢坐在他周围。

老夫子点名提问,剑独钟眼神一冽,反问回去,将老夫子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像是找到了一个泄愤的突破口,趁着这个提问将整个白鹿书院的先生都抨击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够免于一劫,全都被贬得一文不值。

众先生集体到院长那里抗议,院长站在竹窗前,远眺站在试剑碑前悟剑的剑独钟,笑得云淡风轻。

“这不证明,他其实有在听你们讲课么?”

后来,院长亲自出面调和,才化解了这场剑独钟与大半先生的冲突。

虞沧澜漫不经心地走到剑独钟的桌案前,他俯下身,探头去看剑独钟在看什么,又是从书楼借来的孤本,上面是缭乱复杂的剑式。

他啧了一声,道:“整天和剑混在一起,你不觉着无聊吗?”

剑独钟没有理会他,垂眸看书,金豹眼内流转着一层暗金色的光明,煞是好看。

虞沧澜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从袖袋里掏出两枚果子放在剑独钟面前:“刚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吃过,很甜。”

剑独钟动作一僵,将果子扫在地上,冷冷看着虞沧澜:“你又去禁林了。”

“有什么关系?”虞沧澜无所谓地捻起一枚果子,还未入口,手腕被剑独钟紧紧攥住。

剑独钟:“我说过,不允许你再去禁林。”

“痛痛痛——”虞沧澜低呼几声,剑独钟扫了一眼他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将手松了开来。

“你向例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剑独钟坐回椅子上,又低头专心看起面前的书,将虞沧澜当做透明人。

“下次不去了还不行……”虞沧澜嘀咕道,“至于这么大火气吗……我上次是不小心走得深了点,谁知道禁林里会养着那种怪物。”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想起自己之前在禁林里碰见的怪物不禁打了个冷颤,若不是剑独钟赶来得及时,他可能命就葬送在那儿了。可白鹿书院的日子实在无聊,掏个鸟窝都有一堆人在他耳边嗡嗡个半天,只有禁林最是清净。

虞沧澜趴在书案旁看他:“谁让你不跟我说话。”

剑独钟看书的姿势不变,活生生一座雕像。

虞沧澜故意激他:“你看你爹救了我,又把我养在你身边,这不就是让我给你当童养媳妇的吗?我当然得每天变着法的哄你开心,万一你哪天厌倦我了,要把我赶走我可就只能等死了。”

“剑独钟,你再跟我说句话,多说一句就超过你一天跟我说话的最高数量了。”

“多说一句,就一句。”虞沧澜可怜兮兮地看着剑独钟,“这样我晚上能多吃两碗饭。”

剑独钟微微蹙眉,嫌弃道:“自讨没趣。”

虞沧澜一击掌:“成了!”

剑独钟眉头蹙得更紧,还要说话又闭了嘴。

虞沧澜将袖子里的朱果全都一股脑地撒在桌面上:“真的很甜。”

剑独钟:“……”

他一本正经地训斥虞沧澜:“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好好练下内息,你天资生来差人一等,后天再不努力如何能行?不要整日在我面前晃悠。”

虞沧澜不迭点头,摸了桌子上一枚朱果吃了,溜达着往门外走,站在门口时,他忽然转过身,笑着说:“你手里这本书上的剑意是不是挺难领悟?”

剑独钟:“?”

虞沧澜:“你看了一炷香时间连一页都没翻过。”

剑独钟呼吸一紧,掩下眼中的懊恼。

虞沧澜笑嘻嘻地将门关上,只探出个脑袋看他:“而且啊,以后真不想见我的话,就把房门关严了,别总是留一道缝隙。走了。”

房门被阖上,剑独钟枯坐了片刻,忽然觉着周围安静得让他很不适应,他缓缓将书放下,揉捏了一会儿额心,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视线瞥见一旁的朱果,剑独钟捻起一枚放进嘴里。

朱果皮薄汁多,轻轻一咬就炸开了香甜的气息。

他舔了舔薄唇。

果然很甜。

虞沧澜从房间出来,早春冷风乍过,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竟然不记得方才见过的剑独钟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有一双金豹瞳。

剑独钟……是母亲所说的玄老前辈曾经的婚约者吗?那个冷冰冰的性格跟玄光阴有得一拼,这样两个人在一起那岂不是冰块撞冰块?没准每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他扮演的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现在又是谁?

虞沧澜站在门口愣了会儿神便提步走开,路过中庭时,鼻尖盈满了梅花的香气。方才比剑的弟子停了下来,一抹额头上的汗水。

虞沧澜从他们中间走过,那几人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冷嗤一声。

有人忽然喊道:“站住。”

虞沧澜没理会,那人又喝道:“站住!”

虞沧澜仍是装没听见,那人便心生恼意,奔到虞沧澜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你……”他咬牙道,“你又去骚扰剑独钟了?”

虞沧澜歪着头看他,不解地问:“关你什么事情?”

那人怒道:“平日你不思进取也便罢了,为何还要去影响剑独钟修炼?他大圆满天格注定是要成就不凡伟业!哪有空和你这种下等资质的人浪费时间!”

虞沧澜挑眉看他:“那也跟你没关系吧?”

“你怎么这么——这么——”世家弟子向来缺少点骂人的词汇,虞沧澜想了想,替他补了一句:“不知廉耻?”

那弟子一愣:“对对对,不知廉耻!”

虞沧澜笑着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弟子:“?”

虞沧澜指了指身后拱门:“没事我就走了。”

众弟子没再拦他,虞沧澜有时候觉着这些世家弟子呆板木愣得可爱,除了苍蝇似的念叨人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就是念叨也要讲究涵养,没得杀伤力。

出了拱门,虞沧澜坐在池塘边。

锦鲤池内锦鲤优哉游哉地游着,白鹿书院内异常清静。

他脚腕忽然有些痛,虞沧澜将裤腿挽了上来,露出白皙的脚踝,上面擦破了皮,血肉也被剐蹭下来了不少。他想了想,好像是先前摘果子的时候弄破的。

从袖口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后,一股药味传了出来,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疑惑地喃喃:“这瓶药是从哪儿来的……”

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结果,他将药粉倒在伤口处,登时痛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全都站了起来,打了个哆嗦。

“这也太痛了……”虞沧澜念叨了一句,只见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他眨了眨眼,再看时,脚踝上结痂了。

虞沧澜一惊,不由仔细盯着药瓶:“这也太好用了,用在这种小伤口上未免太大材小用。”

虞沧澜站了起来,试着跳了两下,一点痛感都没有了,他收好药瓶,正准备往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忽然见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不远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着书卷,笑着看他。

他神色异常温柔和善:“有没有兴趣陪我喝杯茶?”

这位便是白鹿书院的院长鹤归松,当年以剑调和剑独钟与众位师长的矛盾,在未进书院之前被誉为“天下第一儒剑”,真正的清风朗月。

同剑独钟一样,整个白鹿书院,虞沧澜也只服他一人。

虞沧澜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神色,点了点头,跟上鹤归松的脚步。

鹤归松年约六十,却生得如同三十余岁的青年,谈吐温和,学识渊博,不光精通剑道,十八般武器都有独一门的理解。

当初他入白鹿书院之时,在试剑碑上留下了一道剑痕,至今未有人能超越其中的剑意,便是剑独钟这样得天独厚的剑修也未能彻底参悟他的剑意,在试剑碑下枯坐了整月。

他的剑意里有大千世界海涵万源,亦有须弥芥子波诡变幻。

虞沧澜跟他从未有过交集,按理说,他这样的差等人也不该和尊贵的院长有什么交集。

这是他第一次同鹤归松私下里说话。

鹤归松将他引入了一个临湖小亭。

亭里春风日暖,亭外湖景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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