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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雨(一)(2 / 2)

“是,”沈昭颔首,认真道,“不光是他,清渠近来也十分古怪,他常被梦魇住,精神一日比一日颓丧,他有时候还会……”沈昭抬头看了虞沧澜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转而道,“鸾夫人也甚是奇怪,平日少有出席公开场合,今次四州大比场场不落。”

“听你说话太费劲了。”林梦生弹坐起来,扯了个板凳坐在虞沧澜面前,随手抓起桌面上的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虞沧澜:“……”

林梦生:“……”

虞沧澜:“?”

林梦生顿了一下,脸有点红,他尴尬地笑了笑,把凳子往后挪了点,拍掉掌心的瓜子,乖乖巧巧地坐着。

“咳,虞少主长得太好看了……我、我刚才离得有点近了,害羞。”

虞沧澜:“……”

沈昭:“…………”

沈昭颇为动怒:“你好好说话!”

林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先说清渠吧。自从他被紫金霄击败之后,常常会坠入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沈伯父窥探过他的梦境,所见之处一片漆黑,如坠云雾。但他常常会呓语你的名字。他与他身边那个女人,白晴,感情来得其实很莫名其妙。”林梦生起初还有些不太自然,讲起八卦来浑似换了个人,“白晴是他偶然从魔修手底下救下来的凡女,没修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救回来没多久,阮清渠就爱她爱得刻骨铭心,两氏婚约都不顾了。那时候我们就觉着很奇怪了……”

林梦生回忆起那段往事,仍是充满疑惑:“我跟沈昭以前都觉着他是喜欢你的,他明知道自己跟你结为道侣之后会活在怡夫人的阴影之下,他们阮氏必然会受虞氏荫蔽,他那性格,你也知道,但他不介意,他很认真在准备和你的婚事。后来他竟然拿这个事情说事,说不想寄人篱下,活在虞氏的阴影之中,对你们虞氏的成见很大,我们还以为是怡夫人开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再加上那些名声传了出来……我们……清渠他以前真的很喜欢你,你们分开后我们都觉着十分遗憾。”

虞沧澜:“……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林梦生一怔,道:“现在再让你听这些确实为难你了……”

虞沧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是真的不想听这些。”

“没关系没关系,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吉尔……

虞沧澜摆摆手:“所以你说这些是觉着阮清渠别人操控了?”

“你也这么想的?”林梦生和沈昭同时出声,然后对视一眼,林梦生道,“后来他跟白晴确实很有爱人的样子,可总觉着差点东西。”林梦生别扭了一会儿,道,“然后是阮清语,我与沈昭是想要问你,当初你们抽阮清语那一鞭子上的毒是否有什么其他效用?例如能改变人的心性,亦或者挖掘经脉潜能……”

“有的话人人都想挨鞭子。”虞沧澜干脆明了道,“那毒只能使皮肤溃烂,如果没有解药就要经历溃烂、长合复又溃烂的过程。”

“这便奇怪了,自从他经脉之中逸散出魔气之后,他就一直陷入昏迷,你离开后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活生生换了个人。可府尊尊驾都查不出什么……我们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鸾夫人总说他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没瞧出什么福气来。很多人都去阮氏明察暗访,可阮氏来者不拒,凡是登门拜访的全都召见了,你不知道,自从阮伯父走火入魔,整个阮氏都封闭得如同铁桶,别说招待客人了,出门都少见。而且常来客人都是清语在接待,仿佛阮氏要将家业全都托付到清语手中。”

林梦生长叹口气,眸光微颤:“现在的清语,十二岁的年纪,看人的眼神就叫人瘆得慌。”

“我就这么让梦生哥哥害怕么?”房门猝不及防被推开,阮清语站在门外,笑着看他们。

林梦生被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下来,抖着嗓子说:“我我我,你你你……”

“清语,你怎么来了?”沈昭将林梦生护在身后。

“听说哥哥们在此小聚,我就在隔壁,过来打声招呼。”阮清语亮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歪着头问,“我可以进去吗?”

沈昭道:“我们吃得差不多,准备要走了。”

“可我看……”阮清语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还有半壶樱桃红,我早就想尝尝那酒了。”

“你才十二……”

“没事,哥哥们会把我送回去的,对吧?”阮清语说得轻快,人已经走进了屋内。

他坐在虞沧澜身边,仰头看着虞沧澜,笑得纯净。

虞沧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见玄光阴鬼影一闪,坐在了他身边。

虞沧澜忍俊不禁,靠过去小声问道:“老前辈你怎么知道我要喊你?”

“你看了我一眼。”玄光阴冷声回道,“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有意味。”

虞沧澜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玄光阴突然露出极为温柔的笑,他摸了摸虞沧澜的头,柔声道:“你想我在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老前辈和虞少主关系很好呢,”阮清语下巴搭在双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可我没记错的话,玄老前辈和虞少主有杀父之仇吧?虞氏家主虞隐便是老前辈杀的呢。”

虞沧澜的眼神冷了下来:“这和你没有关系。”

“是嘛?”阮清语摸了摸头,笑道,“好像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如果哥哥知道你选了杀父仇人,放弃了他,一定会很伤心。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全拜你那表哥所赐,他的梦快醒了呢。”

林梦生忍不住发问,却被沈昭拦住。

虞沧澜问道:“你是说阮清渠?”

“是啊,”阮清语给自己倒了杯酒,“我的哥哥不就是他么?我还有别的哥哥么?”说这话时,他刻意抬眼去看虞沧澜,眼尾藏着一丝冷意,好似露出尾巴的毒蛇,正逐渐亮出阴毒的獠牙。

阮清语眼前忽然一闪,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眼前,玄光阴面无表情地看着阮清语,手指弓成曲,用力一弹。

“咚”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阮清语登时捂住额头倒在桌面上,疼得浑身打颤:“痛痛痛痛痛——”

玄光阴坐了回去,宛如一座雕像,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阮清语侧过脸,哀怨地看着玄光阴:“我会还回去的!”

玄光阴问若未闻,阮清语气得哆嗦,语带哭腔:“我一定会还回去的!!”

众人:“……”

阮清语捂着额头站了起来,刚起身的时候还摇晃了下,他紧抿着唇,瞪了玄光阴一眼,又哀哀地看着虞沧澜,转身快步往门口走。

似是想起了什么,阮清语回过头对虞沧澜道:“后日大比,我会获得胜利。到时候我带向府尊求亲,让你嫁给我!府尊说过,这次大比他会允诺夺魁者一个心愿。你……这一次,别想跟他在一起!”

他说完,愤怒地瞪着玄光阴,低声骂道:“贱人!”

玄光阴一蹙眉头,身影方动,阮清语的人影却是消失不见。

虞沧澜气闷地长出口气:“他什么意思?”

林梦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料到阮清语居然会存这种心思:“那个……大比之前四州府府尊聚会时,府尊确实说过会允诺夺魁者心愿,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说这个,”虞沧澜开始怀疑人生了,“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说什么呢?”

林梦生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沈昭也不说话,两人都有点尴尬。

虞沧澜扯出讽刺的笑:“有趣。那如果我赢了,我就向府尊申请将那小孩吊在城门口,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必须打他屁股一下!”

众人:“……”

太狠了。

此事,虞氏内。

细雨连绵,坠在湖面上,涟漪一圈圈向外荡去。

水纹之下,有锦鲤恣意穿行。

天地间的雨再大也好似与水下的生灵没什么干系。

湖心亭内,两人对坐抚琴,琴音清越悠扬,却是各有心境。

紫金霄抹了最后一根弦,将颤抖的手压下,放在桌下。

怡夫人也停了弹奏,笑着说:“霄儿琴技果然有所进步,先前是姨娘眼拙,没瞧出霄儿能耐。”

“姨娘玩笑。”紫金霄卸去散漫,彬彬有礼。

怡夫人沉默片刻,方沉声道:“霄儿既叫我一声姨娘,我便要提醒霄儿,路有千万,但并非都可以走。你今天有怨气堆叠,琴音中藏有杀气。仔细走火入魔。”

紫金霄笑道:“我为何有怨气,姨娘必定清楚得很。我活半生,只有一个诉求,姨娘不是不知道。”

怡夫人却是不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该知道我因何不允。”

“那又与我何干?”紫金霄不顾今日与虞沧澜相斗时留在身体内的气劲,又抬起手指按压在琴弦上,他右手酥麻还未彻底褪去,平放时都会颤抖,此时不管不顾又开始信手拨弦,“我的出身如何又岂能由我来决定?”

怡夫人长叹口气:“你既然一心爱慕澜儿,也当替他着想。你是辛氏后人,我如何能将澜儿嫁给你?辛氏虽擅长驭气,但因内功心法限制常有疯癫,失去理智之后杀人如麻。”

“所以当年才会借着征讨魔修的机会,满门剿灭辛氏。”紫金霄神色淡淡,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怡夫人怅然,捏了捏眉心,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

“只是,辛氏困守,其余道修群雄只是见死不救罢了。”紫金霄道,“辛氏的血脉到我身上已经稀薄得很,姨娘不允许我娶走沧澜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失控差点杀了他。为此,我也少与表弟见面,我在用心练琴,控制自己的血脉,可还是得不到任何认可。我原本想,如果我赢下大比就请府尊成全我的心愿,现在看来,只有靠我自己。”

“霄儿……”怡夫人担忧地说,“你切莫做傻事!”

紫金霄大笑两声,道:“我能做什么傻事?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表弟着想。”

“锵”的一声,紫金霄指下琴弦崩裂,紫金霄没有理会,抱起长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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