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中间位置，吩咐戴维利仔细看自己动作，便拉开架势，打了一套长拳。
钟小公子幼年时多病，自小就跟着师傅学了一套练气为重的内家拳法，至今已经练了十几年，现在虽然换了一个躯壳，但其练拳的本能早已刻印入骨子里，此时神展意舒，身随意动，舒缓时如潺潺流水，迅疾时似奔涌激流，单就观赏性而言就十分赏心悦目。
这是站在完全是外行人的旁观者角度来看的。不过站在戴维利的角度，也仅仅就是赏心悦目而已。
联邦人喜好的是迅猛的攻击，爱的是一拳轰杀的利落。似这类看上去杀伤力不大的锻炼方法，是看不大上眼的。
自小耳濡目染的戴维利也不例外，也因此，他不太明白，看起来出身不凡的钟进为什么要练这么一套软绵绵不够劲的……体操？
要知道联邦正处在扩张的时代，虽然很多人都选择宅在家中足不出户，但星网上卖得最火爆的游戏永远是对抗类军事游戏和战甲格斗类竞技游戏。
这是一个矛盾的时代。人们一方面享受安逸的生活，一方面对于武力的崇拜也从来没有减少过。
对于联邦人来说，格斗就应该身穿威风凛凛的战甲，胳膊上加载光子刀，肩上再扛一尊小型能量炮，高兴时劈一刀把敌人战甲劈开，不高兴时就开一炮把敌人轰翻。
在强大的科技武器支持下，人们对于战斗力的评价只在于速度是否够快——这一般取决于战甲加装的加速器是否给力，或者加载的武器杀伤力是否够强大。
当然，战甲的使用也是有限制的，身体素质更高的人能够承受更快的速度，也能拥有更快的反应能力，但是，对联邦人来说，身体素质是否更高只取决于个人基因。
基因等级高的人就是能够碾压等级低的人，这是联邦人的共识。
所以，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去接受基因药物的注射，但是很少有人会想到用训练的方式来提高个人身体素质——当然也是有训练的，不过一般只有军队或者其他对武力有要求的职业会安排，而且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训练提高的仅仅是有限的战斗能力，要想让自己的战斗力更强大，最根本的解决方式还是注射基因药物。
至于钟进说的养身……联邦人则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不管是什么疾病，交给医生就可以了，他们会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
戴维利一开始还带着几分不解在旁观，到后来干脆就抱着手臂把钟进的长拳当做一场特殊的表演来看待——
没准这是一种特别的舞蹈呢？起码观赏性是不错的。他想。
而被观赏的钟进本人，感觉却不是那么好。
原主是一个几乎从不出门的人，也几乎从未有过锻炼，因而他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处于亚健康的状态，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算不上好。而且这具身体也不比幼童筋柔骨软，青年人已经长成的筋骨并不柔韧，稍大一点的动作都很难拉开，这让他下腰十分艰难，马步也扎得很是勉强，原本应该踢过肩膀的脚尖，最后只能勉强踢到腰部的位置。
钟进额角沁出了绵密的汗珠。
这趟拳脚打得远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他高估了这具身体，也高估了自己此时的状况。
因为不惯饮食，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整两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尤其昨天晚上为了给新学生准备礼物，他还几乎彻夜不眠，这时候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强撑的结果，偏偏他还是个要强的性格，自己定下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一趟拳打到最后，他的手脚越发绵软起来，膝盖都微微发起抖来，却还咬牙撑着将一招一式都练到最好，最后收势时他勉强站住，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看清楚了么？”钟进喘了口气，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戴维利。
他的头转的太快，好像是“嘎嘣”一声，脖子的大筋扭了一下，他眼前顿时一黑，心里迅速闪过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戴维利愣了一下，还以为这是“表演”的一环，犹豫着没有上前：“……呃，你还好吗？”
钟进：“……”
他有几分懊丧。当老师的一世英名，竟然第一天就毁了。
他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一言不发地撑坐起身，但因为脖子被扭了一下，只能慢慢转头看向戴维利：
“刚刚我所练的拳法，都看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