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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 2)

赵师父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一把把妮儿拉进自己怀里,仔细看清是琴茶后才松了松手,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倒是妮儿先开了口“琴茶叔叔,鬼子打进来了,你快和我们一起走吧!”

“这孩子”赵师父抱怨地搡妮儿的肩膀一下,妮儿立马嘟起了嘴,像要哭出来一样。

“妮儿真乖”琴茶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又从口袋里掏出糖来给她。琴茶兜里是时刻都会为孩子们准备好糖的。

“琴茶”赵师父开了口。压低了声音“你也赶快逃吧,逃到南方去,北平要完了,日本人不知道还要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咱们,快跑吧。”

琴茶低着头“不了,赵叔,我等个人。”

“哎唷,你这小伙子,长得秀气,一点不听劝,等谁?等人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

可那个人,确实要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自己要是走了,生颐怎么办,生颐看到空荡荡的桂川,也一定会难过的吧。

北平相当不容乐观——渐渐的,琴茶不出门也察觉得到,隔三岔五就有警察和几个日本兵上门搜查,也不知查什么。

守安早想抄起棍子把他们赶出去了,可是周警官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角落里“守安,好小子!有胆量!可是,不行!不行!你这样,会把整个桂川都卷进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他们才走?”守安问。

周警官摇摇头。

守安叹了口气,“好吧,让他们进来吧。”

琴茶虽然没有守安那样愤怒和冲动,可是他也不愿意搭理这些日本人,他只在他的屋门口坐着,懒散散地眯着眼,不去正眼瞧他们。

那些日本兵很多次想冲进来,都被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拦住了,大概说了些一郎大佐之类的话,守安依稀认得出来,那个就是上次穿和服的那个人是同一个。

“他们什么时候回日本去?”琴茶闭着眼睛问。

“不知道”

“生颐有没有来信?”

“没有”

“外面有消息了吗”

“都不是好消息”

琴茶不知道,北平已经空了一半,有的人躲避战乱,有的人前去参军。空荡荡的北平,像一只 伸展的枯瘦的手。

日本人一进城,搅得整个北平不得安宁,学校要教日语,广场要插日本旗,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和服的,踩着木屐的日本人,连票子都要用日本的了,上面一有什么要求,下面要立刻去做,不定期就有日本兵来查。

琴茶开始头痛了,有时候是几小时,有时候是一天,他也胸口闷的发慌,他干涩的喉咙唱不出一句词来,只能虚弱地问“生颐有消息没有?”“最近战事有进展了吗?”每一次都收到摇头的回应。

琴茶倒下了,守安却不能,他忙里忙后照顾好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还要去迎合日本人的规矩,改的改,办的办,纵使他有千般万般不乐意,又怎样呢?他得守住桂川啊。他有时候想,当年不如被丢在街上好,他去当个乞丐,去当个车夫,他都敢抄起家伙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不行,他肩上扛着桂川,扛着几十条人命,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需要对那些日本人客客气气的,好保住桂川。

在台上那般霸,那般暴的花脸,怎么就突然矮了一大截呢?

他气不过,回到桂川闷头抽烟。琴茶玩弄着院里的夹竹桃,生颐走后他就没怎么打理过院子,夹竹桃蔫巴着耷拉着脑袋“你又抽烟?唱戏的,不能总抽烟!”琴茶朝屋里喊了一声。“怎么办呐?能怎么办呐!北平都是日本的了!谁知道那天鬼子会不会叫咱们唱日本戏!”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该提琴茶的伤心事,琴茶把戏看的很重要,他知道,可是,唉….

琴茶听到这话,怅然若手了一阵,顺手就把那夹竹桃给掐了,粘粘的汁液流到他手上,他没有心思去玩弄花草了,这北平孕育的一草一木,转眼就是日本人的了。

坏消息接踵而至,广州没有保住,武汉也丢了。今年的中秋不知道是不是没了兔儿爷的缘故,显得格外萧条。怎么办呢,戏还得继续唱,钱还是得挣,孩子们要吃饭的呀。琴茶一想到将来说不定这些孩子都被抓去学日本戏,心里就难受。他几乎是发了狂似的,想教孩子很多东西,孩子学不会,他就训斥,就咆哮,就怒骂,把孩子们骂哭了,自己也突然心疼起来,又把那些孩子搂在怀里哄。看到他这样,守安和几个伙计便纷纷上去劝他,拉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个时候,谁都是活得心惊胆战,忍气吞声。更何况琴茶还要承受一份思念和担忧。

守安甚至有点担心琴茶会不会情绪崩溃。他在台上的时候,那些熟悉的唱词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可是他只要一看到台下,看到生颐的座位,看到那些五陵少年的身影纷纷被日本人代替,他的内心还是刀绞一般难受,牵着五脏六腑都难受,有时候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出来。

他从来不曾想过他的戏和生颐的国有什么关系,但他现在才知道,一个国家的文化就是一个国家的灵魂。原来他和生颐所热爱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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