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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2 / 2)

“给你攒的,还能是我抢来的?”琴茶翻了个白眼。

这是他每天风雨无阻唱戏,背负不知亡国恨的骂名,忍着所有委屈,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来的。

“这我不能要。”生颐塞到琴茶手里。

“怎么不能要?瞧不起我的钱?”

“什么话?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唱戏没有几个爷捧场子,能转几个钱啊?你的钱我不能收。”

“行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我一口吃,也不会饿着你的。”琴茶对上生颐的眸子,坚定地说。

“另一个包裹是什么”生颐好奇地伸出手去。

“别碰!”琴茶打掉他的手:“那是留给守安的一份儿,还有点唱戏的小玩意儿,你别给碰坏了,走,去准备吃饭。”

一只鸭子,炖得烂糊,摆在桌子中央,香气四溢,相当诱人。生颐先下筷子,夹起一块鸭腿送到琴茶碗里。

“这么肥的鸭子?”邱成峰贼兮兮地说:“看来这天下再乱都影响不了你洪家啊!”

“怎会?”生颐笑道:“洪家也快揭不开锅了——这不,兔儿受了伤,给他补补的。”

“我们还真是沾了少奶奶的光!”

“那还用说,打小少爷不就宠少奶奶,我们还说让他把少奶奶赎回来呢!”

“又不是没试过”生颐笑道:“人家不乐意和我走。”

“走什么走!”琴茶笑骂道:“那可是我的戏班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赎老板的!”

琴茶又想到那些孩提时代的岁月里,生颐多少次把家里的鸡鸭鱼肉带给琴茶吃,往往还有点心——琴茶的印象里,那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

一想到甜食,琴茶忽而问起来:“对了,小顺儿呢?”

小顺儿,他们里年龄最小的那个。

在隔壁一家缝纫铺里当伙计,琴茶的戏服经常去那里缝缝补补,他也经常攒钱来听琴茶的戏,每次都能把桌上的米花糖吃得一干二净。

一来二去他们便熟了,小顺儿聪明,讨人喜欢,混在一群少爷里丝毫不显得奇怪。

爱吃甜食的小顺儿呢?

邱成峰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小顺儿....他死了”

“死了?”琴茶从生颐怀里惊坐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生颐赶忙扶住他,慢一点,慢一点。

“他去湖北做了特务,被抓住了...后来那边的同事说,报纸上登了他的死讯...他是被...被折磨死的...”

琴茶出神地望着窗外。在这个年岁,稍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他本以为他只要守住桂川,好好唱戏,就没什么事,可谁知转眼间,洪家垮了,他的好朋友,他的好兄弟,就死在敌人手里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才是战争的真面目,他不管你乐不乐意去打仗,须要把刀架在你的脖颈上,四万万同胞,谁也逃不过。不然,几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怎么冲到了战场上,他琴茶又怎么从水袖中掏出了枪来?

他难受,难受他的小顺儿死在漆黑的,冰冷的狱里,没有北平的阳光照着他满是稚气的小圆脸,他躺在枯草堆上,一定觉得冷吧。

但他又高兴,所有人都愿意站起来反抗,惨胜的消息也偶有传来,要是他和生颐都能平平安安活下来,他一定找机会把***告诉他。

告诉他,爱他....

“别难过了,少奶奶”胡少立劝他:“大家难得一聚,好久没听你唱戏了,咱们上桂川,你再给大家唱一出吧?”

生颐关切地问他:“你肩膀能行吗?”

“没事,快好了。”

琴茶对着那面雕花的红木镜子,描眉,施粉...近十年过去了,他风度依旧。

他站在台上,转身,拂袖,丹唇微启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他微微低下眼,看到了台下的五陵少年,恍惚岁月已过,在唱腔婉转中,他看到了结实的,活泼的小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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