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帝李景桓这半年来过得颇不太平，先是那一场毁了他的万寿的刺杀，之后又是剑南诸州的贼寇谋反。区区贼寇，原本不是是百千之数，剿灭便是，偏偏叫他们聚起了上万之众，与联军在大散关胶着了数月，至今未能击溃。如今长子的忌辰刚过，眼看便是仲秋佳节，他自觉近来辛苦，总算可以放松心怀，宴饮取乐，却不成想竟又起战事，不禁掀翻了殿中桌案，又是好一番震怒。
鞑靼内乱已逾十载，自从那颉格可汗身死，其九个儿孙兄弟，便各不相让，争得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边境虽偶有几波散兵劫掠，却始终没什么大动作。而如今，其幼子阿史那贺用了整整十年，将其叔伯兄侄全数诛杀，终将各部一统，自然也就有空闲记挂起幽蓟诸州这块肥肉。
只是云州有季怀信戍守，多年来一直牢靠得铁板一般，鞑靼经十年内l乱，早已伤了元气，却如何能硬碰？
然阿史那贺却与他那粗莽父兄不同，竟眼界不俗，几番遣使，便说动了那早生二心的高昌小国，供他大量精铁，打造出了一支由五千健壮青年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又操练了半年之久，竟就已坚不可摧，难以攻克。现今云州前的战线已向南推了二十里，若再推近，只怕便要打到云州城下。
这一支重骑来势汹汹，朝中是否增援？调兵多少？又命谁领兵？
近两日秋老虎厉害得很，朝会刚散，诸人又不得不顶着毒日头重新折返，皆手持了给汗水浸湿的象牙笏，像这惨白的天色一般无精打采。
......
这日下午，李慎之同季陵正与诸皇子在鹰扬殿练习箭术。
季陵替他背了箭筒取箭，正喋喋不休地与他讲着昨日去淑妃姑母那儿读到了云州递来的家信之事，“...我大堂兄有一匹大宛马，名字叫‘乌云’，全身都是墨漆一般，一丝杂毛也没有，年初我离家之前，大伯便许诺等它生了小马就给我，结果今年乌云当真怀了幼崽，到明年我就有一匹小马了！”
李慎之分心听着，一箭脱靶，好气好笑道：“便是产了小马，你一时也见不到，摸不着，也至于这般开心？”
季陵笑得一双圆润的鹿眼一弯，“大伯说了要留着给我的，便是一时见不着又有什么打紧？等我回了云州不就能骑了！好马儿要亲手喂养大才好！你没见过大宛马，那马儿流出的汗是红色的，像血一样，跑起来时肩膀一鼓一鼓的，可神气了！可惜这马儿中原的马场却养不出，大哥的马还是在鞑靼人手里买来的......”
李慎之闻言一怔，蹙眉道：“你几时要回云州去？”
季陵笑道：“嗳，一时半刻如何回得去，不过总是要回去。爷爷和爹爹都在云州，我以后自然是要从军，哪能一直留在金陵？”
李慎之抿着嘴角，并未说话，拉着弓弦的手指微微一颤，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红色的靶心，眼中忽然流露出两分凶狠，猛地撒手，那一箭正朝着靶心飞去。
正中最内一环。
季陵欣喜道：“中了！”
李慎之却未发只字，撂下弓箭，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递予他道：“你来！”
季陵不惯用扳指，勒弦处厚厚有茧，但见他递来，却还是将之套在了指上，自取了一箭张弓瞄准。
他近来久未射靶，固然力气不弱，张弓毫不费力，准头却不算好，接连几箭皆射得偏移。自放下了弓，挠了挠头，哀叹道：“不好，自回了金陵，箭术着实荒废了不少，果然还是不能躲懒，要勤加练习才好。”
却听见李慎之忽然冷道：“你白晌要与我听翰林讲授，何时勤加练习？你自负箭术武功皆强于我等，便以为足以到战场上与人拼杀了么？”
季陵不知李慎之的火气又是从何而来，只觉他这脾气发得甚是莫名其妙，他素来忍让他的多些，但今日他原本欢欢喜喜，倒是要平白受一番阴阳怪气，不免有些不痛快，也冷声道：“我自行每日早起晚睡勤加练习！这也不成吗？至于箭术武功，你只道战场上的兵士人人皆是什么绝顶高手么？我告诉你，寻常步兵，有人年迈体衰，有人年幼，筋骨都未长硬，没有哪个是情愿到战场上与人拼杀的。便是我爷爷，他已年近古稀——”
他话只说到了一半儿，忽然听见有人悄声叫道：“小公子？小公子！”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身绛色襦裙的绿腊正站在檐牙之下唤他，只道是姑母唤他有事，不由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塞回到李慎之手中，闷声道：“我去了？”
也不等李慎之点头，便匆匆地朝着绿腊跑去。
李慎之望着他渐渐跑远，却忽觉出些后悔来，将那枚扳指用力在掌心一攥，其坚硬的边缘顿时便在掌中压出了一圈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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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就是金兀术的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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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没有榜单，捂脸，拜托大家不要养肥啦，我会努力粗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