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回到学校。从地铁站往宿舍的方向走，路上很清静。夜里风很大，道旁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他感觉到了凉意。
回到宿舍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过了宿舍门禁，他只好在外面敲门。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门卫大爷才来开门。大爷光着上半身，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花裤衩，趿拉着拖鞋，挂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丁玲当啷的声响。
一边开还一边说：“你们这些伢仔，天天晚归，也不知道体谅体谅大爷上了年纪睡眠不好……”
傅琛弯腰朝大爷道了谢，说了声：“不好意思。”
他进来后，大爷还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但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傅琛没有听清。他今天替徐成蹊挡了不少酒，爬上五楼，感觉身子发热，脸颊泛红，气息也很喘。
傅琛在寝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转就门就开了，没有落锁。屋子里亮着灯，徐成蹊的床上凌乱地堆着些衣服，笔记本电脑也被压在下面。
但是他人不在。
傅琛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听见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玻璃门爬满水雾，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但隐约有黯淡的光和朦胧的人影透出来。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弹出那晚的画面。
徐成蹊躺在他的怀里，脸颊绯红，双眼氤氲着水光，显得楚楚可怜。
他蹙着眉轻轻“啧”了一声，企图把心底生出的躁动压下去。
“这就是爱~这就是爱~这就是爱~”
浴室里面突然传出高昂的歌声，轻松又欢快。傅琛听着，唇角忍不住泛起微笑。
徐成蹊今天很高兴。因为师兄不在，没有压力一身轻松。他忍不住在洗澡的时候唱起了小曲儿。他在浴室待了很久，久到他的皮肤都被热水冲撞得发红。
洗好之后他发现自己没带衣服进来，就只松松垮垮裹了一条毛巾。出去的时候还美滋滋地想，反正今天师兄不在。
但是一打开浴室门他就惊呆了。
傅琛就躺在床上，上半身微微支起靠着墙壁，胸前的衬衫口子被解开两颗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他闭着眼，灯光从侧面打过，大半张脸都陷进阴影里，却散发着一种慵懒迷人的味道。
听到声响，傅琛也慢慢转过头，看到呆在浴室门口的徐成蹊。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眼眶微微泛红，眸底晕着点点水光，唇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上身光裸，精瘦的腰上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毛巾。小腹没有一点腹肌，看上去十分柔软。
傅琛闭了闭眼，刚刚散去的躁动好像又回来了，喉咙还有些发紧。
“把衣服穿上。”短暂的发声，却嘶哑得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徐成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床上在那堆凌乱的衣服里随便捡了两件再次冲向浴室。换好衣服后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每次衣衫不整都能被师兄看到？
由于酒精带来的作用，傅琛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中他好像听到徐成蹊叫了他一声师兄，他本能地轻轻“嗯”了一声后进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他开始做梦，回到小时候。父母的婚姻是一场商业交易，两人并没有多少感情。从傅琛记事他们就不停吵架，一开始还会避着他，后来也会直接在他面前动手。成年男女在婚姻中的丑态，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认知。
在他六岁的时候，父亲摊牌，他在外面的女人怀孕了，提出离婚。母亲态度也很强硬，房子车子和孩子都要归她。父亲什么也没要，只在离开的时候怜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也许是因为觉得愧疚。
那是童年里显少有的温情，却是为了离别。
傅琛跟着母亲。但母亲也不是因为爱他才要抚养权的，她是为了让父亲净身出户。离婚后母亲把他送到杭州的爷爷那里，自己独自去了深圳。傅琛在杭州待了两年，认识了小时候的徐成蹊。
那个小男孩总是笑得很灿烂，像阳光一样。他跟着他学会大声欢笑，在风里奔跑，度过了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
傅琛醒来的时候是白天了。
灼热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被树荫挡去大半的热度和光亮，最终落进屋子里的只剩零零星星的光斑。
他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地，耳边也一直有细微的响动。本能地皱起眉头，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被重重地摔回床上。
“师兄你醒啦？”
听到徐成蹊的声音他侧过头。
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钥匙，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你昨晚发烧了，还记得吗？”
傅琛摇了摇头表示没印象。徐成蹊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走到他床边挪个凳子站在上面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嗯，退烧了。我在阿七那里买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好。”他的声带像是被粗砺的沙子磨过一般哑得厉害。
徐成蹊在床上支了个小桌把粥递给他。傅琛感觉嘴里发苦，只吃了小半。吃完后过了半小时，徐成蹊又递给他一杯温水让他吃药。
吃过药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抬了抬手，感觉到有力气，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徐成蹊坐在书桌前带着耳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响动。
屋子里开着灯，傅琛能隐约见到电脑屏幕显示的画面。
是上次他看过的一个音频剪辑软件的界面。
傅琛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今早他照顾自己时脸上温柔的神情。小时候他也经常感冒，但母亲从未那样温柔的照顾过他。自己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和温柔，都是徐成蹊给的。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年夏天，他们两个刚刚在水塘里摸完鱼，坐在桥上，光着两只脚。徐成蹊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一个装满玻璃珠的罐子递给他，还甚重地许下承诺——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