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潭愣了一下:“为什么?”
周煊说:“因为你喜欢我是没有条件的,可是我喜欢你是有条件的。你把这一切都放弃了,你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比你更好的人?你现在退了学,难道指望我下半辈子养你吗?如果我现在说我愿意养你,因为你年轻,我喜欢就你年轻,可是如果以后我不愿意了,去找比你更年轻的人呢?”
左潭彻底愣住了。
周煊说:“反正年轻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那你倒是来告诉我,为什么我非要你不可?”
左潭并不傻。
他的一部分,至少是理智的那一部分,对他说:他告诉你这些,是在为你好。
他知道。
但是他不想承认。
那一刻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周煊,一开始他是茫然,但是很快这种茫然变成了一种愤怒,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只错愕地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周煊说:“我只是试图告诉你,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动不动想着为了谁放弃一切。你还没成年,我再怎么败类也不会来打你的主意。”
尽管左潭努力告诉自己,他说的都是对的,甚至是出于善意的。
可是他无法接受,他完全、完全无法接受。那一刻他气极了,仿佛刚被人按着头打了一顿似的,他看着周煊,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好久以后,才说道:“你好狠心。”
他说完,拎起书包就下了车,咚的一声狠狠把门摔上。
他的书包背在一边肩上,怒气冲冲往学校走,那一刻他恨不得随手抓一个东西来踢个粉碎。
他跑进了学校,直到再也看不到周煊的车为止,他在心里想周煊太可恨,太可恨了,他恨死周煊了,他下次见到周煊要——
要怎么样呢?
左潭想不出来。
于是,他心想,要打他一顿。
可是他又舍不得,只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他在学校里站了一会儿,又想去看看周煊怎么样了,他透过学校的栅栏向外望去,周煊的车早就开走了,他没有停留。
那一刻左潭忽然感到一种极度的无力。
仿佛河流在滚滚向前,可是他却连跻身河水的资格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卵石,死倔,死硬,被冲上了岸,永远停留在岸边,而他的河水已经奔向大海,从未属于过他。
他正在出神,手机忽然响了,他赶忙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左萱的声音:“怎么回事,你班主任说你没去上学,你跑哪儿去了?”
左潭好几天都在生姐姐的气,可是他现在心里好难受,好难受,那一刻他好想哭出来,可是他觉得哭很丢人,于是硬压下心里的苦涩,好久好久才说道:“我在学校操场。”
左萱:“你在操场做什么?”
左潭犹豫着,最终说道:“我的球丢了……我在操场找。”
左萱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球丢了就再买一个,你今天考试倒跑出去找球!”
左潭在操场上蹲下,说不出话来。
他的谎话笨拙极了,他连圆都不会圆。
左萱是最聪明的人,立刻就猜出来左潭不会真的在找球。
她忽然软下语气,柔声道:“那既然球丢了,就别考试了,我去学校接你吧。”
左潭犹豫着:“可是我……”
左萱说:“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就说你最近受刺激了,不适合去上学,现在到学校门口等我吧。”
左潭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他以前总是很想从家里逃出去,可是现在他忽然好想躲回家里去,仿佛只要回到那里,他就是安全的,周煊和他讲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切还会变成以前的样子,左潭自欺欺人地想着。
他妥协了:“好。”
城市的另一头,左萱挂断了电话。
剧院的交响乐团正在为晚上的表演排练,栗雪春坐在观众席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和她无缘的舞台。
左萱忽然说道:“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的,毕竟你已经做过那么多场表演了,你的替补不会只因为这一次演出就替代你的。”
栗雪春不说话,对着她笑了笑:“就算是,也是她应得的。她的其实和我一样好。”
左萱诧异了一下:“既然一样好,为什么一直做替补呢?”
栗雪春道:“我比她早来了三天,其实只是差时间而已。如果她这次成名了,我会替她高兴的。”
左萱做出沉痛的神色,轻声说道:“傻姑娘啊,你就没想过,怎么就会这么巧吗?”
栗雪春的笑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