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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下)(2 / 2)

那人影像是被他一怒之下拍散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为神奇的是,他这一掌似乎无形中触动了隐藏在画卷之中的机关。

转瞬之间,他就被吸入了水墨画的方寸之间,亲身感受到了那座院子的孤寂凄冷。

沈北雪微微睁大了眼睛,惊异之余更多的是好奇。他竟不知道一幅画也能自成一方天地……

院子里吹的阵阵冷风像是要刺到骨子里,他体寒畏冷,抗不了多久便直接进了画中的那间屋子。

屋中空无一人,可是布置却熟悉得惊人。这正是他当年刚被陆宇琴领回来的时候偷偷看过一眼的那间草屋,是他的房间原来的样子。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桌案上摆着的东西,香炉上残留着未燃尽的香,果盘上的贡品都还是新鲜的,旁边摆着的无疑是个骨灰坛子,而木牌位上独属于陆宇琴的字迹则更加刺眼。

“先道侣沈氏北雪……”

少年薄唇轻启,不受控制地念出那个熟悉的名字,眉头皱得死紧,可是仍不忘自我解嘲:

“这名字是宫中起的,难免落了俗套,重名倒是稀松平常。”

然而当他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画轴,现实竟连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

画上的年轻男子明显比他年长,但容貌却和他极为相似,就连眼尾的三颗小泪痣也如出一辙。若不是沈北雪知道自己没有同母兄弟,他几乎要相信画上的人和他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

这人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可看这持续多年精心准备的祭品就知道陆宇琴仍旧对他念念不忘。

少年沈北雪死死盯着那刺眼的牌位和画像,眼眶里打着圈的泪水刺得他双眼发红,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起来。

他动了动嘴唇,努力想要扯出一个不在乎的冷笑,可口腔里早就已经充满了咸腥味儿,才一张嘴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他身边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线索,按理说早就该起疑心查清楚,可是他却陷在了陆宇琴的温柔体贴里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现在他终于被眼前所见一巴掌扇醒了。

为什么从第一面起陆宇琴就对他关怀备至,为什么这些年来对他毫无底线地宠溺纵容。这都是因为对方早就把他当成了早逝道侣的替身!

沈北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陆宇琴的先道侣这般相像,不过他跟在陆宇琴身边多年早已见惯了这些修仙之人逆转乾坤的强大术法。

要是对方诚心想要算计他,要把他变成所爱之人的替身,甚至可以在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动手脚。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和陆宇琴的初见,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和缘分,而是早就被人精心设计好的。

强烈的精神刺激让视野一阵天旋地转,沈北雪两眼发黑,耳畔皆是刺耳的杂音。他不得不找了个破旧的条凳坐下来,背靠着墙艰难地呼吸着。

他无端想起陆宇琴常说他身体差,叫他好好养着,生怕他吃半点苦。

他明明没有那么弱……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因为陆宇琴的那位先道侣身子骨差,这才让陆宇琴养成了照顾人的习惯。

沈北雪闭上眼睛,一连串晶莹的水珠便落了下来。然而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他那双被泪水泡得发红的眼睛里却重新聚集起不屈不挠的战意。

想让他心甘情愿地当一个死人的替身?这辈子都不可能!

……

陆宇琴从挚友和安师弟二人的房间回来之后,意外地看到了端坐在他房中的沈北雪。

少年生得清秀,看着他的眼神却含怒带怨,好像在看着一个负心之人。

沈北雪前世是魔皇,性格强势,这样的表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

可现在,他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全部的人生不过短短十七年。在这十七年中,陆宇琴几乎是他生命的全部。

如今骤然得知对他好的人可能是另有所图,自以为已经得到的感情不过是一场虚妄,叫他如何不怨?

陆宇琴叹了一口气:“北雪,你这是?”

沈北雪现在已经全然忘了他最开始来的目的是想要挽回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形象。少年气急了,毫不掩饰眼中的锋芒。

他二话不说,把从画卷中带出来的骨灰坛和牌位砰砰地狠狠撂在桌上,力道之大活像是在打“情敌”的脸。

“师父现在能否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一张口陆宇琴才发现,少年的嗓子不知何时哑了,看样子是哭过了。

一瞬间,陆宇琴有些无措。他并不打算瞒着沈北雪一辈子,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他面前的爱人才十七岁,正是少年心性且爱憎分明的年纪。前世的事情太过复杂沉重,若是沈北雪放不下,再一次走入歧途,又该怎么办?

因为这份担心,陆宇琴一直拖延着、隐瞒着,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北雪,你误会了……”陆宇琴谦谦君子,何曾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他靠近沈北雪,有些无措地看着桌上那两样曾经最重要的东西,老实得活像是被捉奸在床的小媳妇。

沈北雪原本就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见陆宇琴这般心虚,反而更加愤怒。

他抬高了声音质问:“我一直以为师父是真心待我好,这十年来我每天都想要做得更好些,生怕让您失望。

可是师父到底拿我当什么?仅仅是先道侣的替代品?”

陆宇琴不知少年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匆忙间只来得及施术护住对方的心脉。但是沈北雪要做的事情远超他的预料。

他非但没在冲动下自残,还将桌上的白瓷骨灰坛狠狠打落在地上。

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地上腾起的白灰模糊了少年的清俊面容。沈北雪掩着口鼻,呛咳了几声,随后便快意地笑了起来。

他顺手把桌上剩下的碍眼牌位也扫下去,声音十足挑衅:“别指望着我会去模仿一个死人!我沈北雪不会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名字一样又如何?长相相似又如何?劝你认清现实,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宇琴望着撒在地上的骨灰怔愣了一瞬,表情略带无奈:“北雪你这又是何苦,我从没把你当成什么人的替身。你就是你,天地间独一无二,不必和任何人比较。”

“是么?”沈北雪顿了顿,抬手指着地上的牌位不依不饶,“那他又是谁?”

陆宇琴弯腰拾起牌位,耐心地用术法重新收集骨灰,眉目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他自然也是北雪……自始至终,北雪就只有一个。”

沈北雪嗤笑一声:“我自然知道这个死了的也叫沈北雪,但什么叫只有一……”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猛然停住,脸上血色尽褪。陆宇琴所言很快就得到了现实的印证,他的脑海中骤然涌起诸多零散破碎的画面。

那并不是属于冷宫皇子沈北雪的记忆,而是另一个沈北雪留存于世间的最后执念。

这些执念原本随着夜朔云的骨灰一起封存在了坛子里,就连陆宇琴也没能察觉分毫。

而现在沈北雪一时冲动砸碎了骨灰坛子,无意中释放了这股执念。

本就属于同一个人的魂魄极容易与执念相合,顷刻间属于先魔皇的记忆便一股脑地灌输给了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人。

魔皇的执念深沉压抑,沈北雪毫无心理准备便被裹挟着回溯时光,落在了一个装饰华美却满是药味儿的宫殿里。

内殿的幔帐中断断续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那架势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沈北雪听得心烦,但是还是向内走了几步。他确实是想要看看,另一个沈北雪到底长什么模样。

幔帐掀开一角,苦涩的药味弥漫,半躺在床上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出乎沈北雪的预料,那并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病美人,而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子。男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半张脸都蒙在被褥里,更显得露出的一双紫眸大而清澈。

因为刚才咳得急,他眼中也跟着泛起泪花,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

沈北雪就这样直白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并不能看到自己,索性一屁股坐在床头。他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那个让他师父念念不忘的“沈北雪”。

床上的孩子不知生了什么样的重病,不咳嗽的时候眉头也皱得死紧,显然没有一刻是不难受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时不时睁开眼,略带企盼地看向寝殿门口的方向,那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出一刻钟,门外便传来一阵喧闹,有宫人细声细气地通禀:“大皇子,魔后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殿门打开,一个美妇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大群医修和宫女。她打扮得雍容华贵,气质却凌厉且强势。

原本还躺在床上的孩子一见她,也顾不得自己尚在病中,条件反射般的掀开被子跪在了床上。

从沈北雪的角度,其实看不到孩子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急急赶来的魔后恨铁不成钢地对那孩子冷声斥责道:

“我听人说你又任性不肯服药,这才使得病情反复。朔云,你是魔域的皇子,是你父皇唯一的继承人,将来是注定要成为魔皇的。

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半点苦都吃不得,将来如何担得起魔皇的重任。你父皇不看好你,可你自己难道就不知道争一口气?”

还是个孩子的夜朔云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之后仍是不死心地抬头看向魔后,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想见见母后,您已经两个月不曾来看过我了。”

“我会好好吃药,也会努力得到父皇的认可……只求您能陪陪我。”

沈北雪看得出来,魔后并非对这番恳求无动于衷,但是这女子已经强势惯了,并不习惯展露温柔。

她命人将药送到夜朔云手里,却没像寻常母亲那般无微不至地体贴照顾。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继续说教:

“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叫人陪像什么样子?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你。”

这样的话对一个孩子而言确实有些残忍了,夜朔云没了声息,无比安静地垂着头一勺一勺喝药。

魔后盯着他喝完药,又吩咐带来的那群医修挨个上前替他诊脉治疗,夜朔云全程像没有生命的牵线木偶一般任他们摆弄。

等到一切告一段落,魔后便如来时一样前呼后拥地离开了寝殿,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沈北雪眼看着夜朔云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变成一片空洞的死寂,就连左眼眼尾的三颗泪痣也像凝固的泪痕……

……

紧接着场景跳转,不知距离那段回忆过了多少年,刚刚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弱冠之年的俊秀青年。

唯一不变的,还是他眼尾极具辨识度的小泪痣。

这一次沈北雪总算在过往的执念之中发现了陆宇琴的身影。他的师尊模样几乎没变,一如初见时的温文端方。

陆宇琴坐在夜朔云病榻前,握着对方的手,整个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絮絮地说着:

“北雪,我这次回陆家又带回来不少外面买不到的药材,其中有一味产自魔域的雪莲,听说对你的病最是有好处。

等我明天按方子给你煎好,你试一试。”

夜朔云没说话,看着陆宇琴的目光专注中带着几分探究。不知怎的,沈北雪恰巧能够理解那眼神的含义。

那个叫夜朔云,长得又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从小就缺少关心和陪伴,就连母亲也一味地要求他能够独当一面。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与他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陆宇琴实在是温柔得不真实。夜朔云之所以迟疑,不过是在衡量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用躺在床上咳两声就有温柔体贴的“陆仙师”在旁体贴关怀,居然还要怀疑。

沈北雪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可惜陆宇琴并没有他看得这般透彻,而且格外吃这一套。

养病的时间过去之后,陆宇琴和夜朔云之间的关系进展迅速,就连不言不语地坐在一处,气氛都暧昧得让人忍不住脸红。

但这个夜朔云哪里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读取的是夜朔云的执念,沈北雪将他坑害云溯望,掳走陆宇琴的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且不遗余力作死的人渣,亏陆宇琴还能爱得起来。

他冷眼旁观陆宇琴和夜朔云一路纠纠缠缠,最后马上就要生离死别。

沈北雪前一刻还瞧不起夜朔云这样矫揉造作的,下一刻却看到夜朔云真的趁着陆宇琴不再偷偷在纸上写了“来世愿为沈北雪”七个字。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师父那句话的意思。为什么北雪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很明显,他和夜朔云就是一个人啊。

所以说,他真的是这个人渣的转世?

沈北雪觉得他的脸被狠狠地打了,非常疼!

但是脸疼归脸疼,他心里的那股愤怒却就这样渐渐消了下去。既然师父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他一个,那他就再不用怕师父会被别人抢走了……

第二日清晨,云溯望就带着他的安师弟来辞行。他知道这次来把沈北雪气的不轻,过瘾归过瘾,可他若是再留下去挚友怕是要追妻火葬场。

他并非不懂得为人着想,因此婉拒了陆宇琴的挽留。

陆宇琴见留不住,长叹一声,将躲在屏风后头的沈北雪叫了出来:“北雪,我知道你心中尚有疑虑。今日趁着溯望还没走,我们便一起给你说明白吧。”

少年从屏风后探出头,目光触及到云溯望的时候仍是觉得别扭,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和云溯望不对付。事实也证明,直觉从来不骗人,这云溯望还真的和前世的他有着解不开的孽缘。

云溯望其实也不爱理他,但是到底是挚友所托。他拉着安师弟坐下,长话短说:“你前世确实是夜朔云,这一点我和安师弟皆可作证。

至于这一世宇琴为何能精准地找到你……是因为他曾提前修书一封托我寻找夜朔云的转世。

夜朔云半人半魔,转世本就困难重重,我不得已用了些手段从中干预,因而知道你转生在了何处,并且告知了宇琴。

宇琴对你一直是一片痴心,他扮做仙师去给人间君王炼药或许是假,但与你相遇之后的种种必定是真心实意,你莫要负了他。”

沈北雪斜斜睨了他一眼,明显是不服气:“这是我和师父的事,不劳云仙师操心。”

他把“云仙师”三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是知道了云溯望的真实身份,开始借机讽刺。

安归澜看他还是前世的德性,忍不住帮自家师兄回怼:“你最好说到做到,这次要是再把自己作死了,那便再没有人管你了。”

陆宇琴眼见沈北雪在不停地拉仇恨,连忙制止:“北雪不得无礼。”

沈北雪神色暗淡了些许,随后不甘示弱地瞪了安归澜和云溯望一眼:“我自会留好性命,长长久久地和师父在一起。”

送走了云溯望和安归澜,陆宇琴终于得了些许空闲,虽然疲惫,但心情却格外地好。

若不是云溯望帮他寻了个机会让沈北雪回复前世记忆,他们前世爱人今生师徒之间的别扭关系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有一个结果。

沈北雪眼见旁人都不见了,只余下他和师父,动作也渐渐大胆起来。他从后方揽住陆宇琴的腰,脸颊贴着对方的后背闷闷说道:

“师父这些年真是将我瞒得好苦。早知如此,我又何须夜夜纠结辗转难眠。”

他有着前世身为魔皇时的记忆,但是心性却与前世不同。似乎是因为被陆宇琴宠着的缘故,少了些阴毒和算计,变得直白放肆了许多。

他见陆宇琴不上钩,继续诱劝说道:

“师父,你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些补偿?”

陆宇琴笑了笑:“北雪想要什么补偿,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给你。”

沈北雪被哄得顺了气,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那师父转过身来。”

陆宇琴听话地转过身,紧接着便见少年踮起脚,二话不说吻上了他的嘴唇……

!!!

震惊混着兴奋,陆宇琴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沈北雪抱在怀里。

沈北雪一直吻到气息不继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他继续提要求:“我记得师父前世答应过,要陪我看冰花。”

陆宇琴想起前世夜朔云那最后一句话,心头蓦地一痛:“嗯,会陪你看。只要北雪想,我可以每年都陪着北雪看。”

“我还记得,前世我们是同榻而眠。”

陆宇琴呼吸一窒:“等你十八岁之后。”

沈北雪似是不满:“这次不会再偷偷摸摸地对我用药了吧。”

陆宇琴眼见少年有些不悦,连忙走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怎么会?我如何舍得?”

(陆沈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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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名场面:沈北雪怒砸骨灰坛

大云无情补刀:而且那坛子里装的骨灰还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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