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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如一(2 / 2)

在这一月里,这种情况穆絮也见过了二三十次,甘萝萝没有一次给过江怀盛好脸色看,曾经的她有多爱他,那么如今就有多恨他,可不论她如何对他冷淡,或讽刺,或将他赠与她的东西给扔掉,他也都如现下这般,没有脾气,也没有怨言,只默默承受。

江怀盛将盆子放在一旁,恐再惹恼甘萝萝,“你别恼,身子要紧...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了。”

甘萝萝别过头,不去看他。

路过穆絮身边时,江怀盛又向其点头打了个招呼,脸上虽无半分尴尬,但却处处透着无法言说的担忧。

穆絮看出了江怀盛的心意,他是爱着甘萝萝的,只可惜醒悟得太迟了,一切都已变得无法挽回,而那份爱也并不纯粹,还掺杂着些愧疚。

也许之前的穆絮会同情他,可如今却不会,毕竟自己造就的苦果,还要由自己来承担。

江怀盛走后,甘萝萝才扬起了笑脸,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忙热情招呼穆絮坐下。

穆絮不想给甘萝萝添麻烦,便将方子拿出来,并嘱咐了几句,而甘萝萝本是不想要的,可她又看了看在旁边拿着树枝逗弄蚂蚁的小翠,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待她去后,小翠该怎么办?

最终,甘萝萝将方子收下,又向其道谢,交谈几句后,且歌便以还有病人为由起身离去。

等走出了院子,穆絮扭头看了看,见那小翠也在看她,并用唇语跟她道了一声谢,她回以微笑,希望她这么做是对的吧。

穆絮背着药匣子走在街上,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顿住脚步,向周围看去,发现并无人,倒是旁边的茶楼传来阵阵说书声。

难免让她想起了那回与且歌一道听书,鬼使神差地,穆絮走了进去,又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旁边的男子磕着瓜子,瞧穆絮生得好看,便起了搭讪之意,“姑娘也来听书呀?”

穆絮颔首。

“瞧姑娘有些面生,想必是初次来吧?”

既没带着孩童,更没有与三五个妇人结伴,而是独自一人。

穆絮没有回答,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来,难免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男子也瞧出了穆絮的心思,又搭话道:“姑娘可是好奇这儿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见穆絮看向他,男子也来了兴致,将口中的瓜子壳吐出,“这说书的说得精彩是其一,这其二则是故事中的人,你猜他说的是谁?”

穆絮摇了摇头。

男子向穆絮凑近了些,一脸神秘道:“是.....”

还未说完,又见那说书人要出来了,男子也不说了,而是又抓了一把瓜子攥在手里,并对穆絮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穆絮险些翻一个白眼,这说来说去,不还是没告诉她么。

等那说书人走上台,台下已是座无虚席,甚至还有自带板凳,或是索性席地而坐的,可见这故事有多讨喜,这也让穆絮更加好奇了。

“啪——”

随着醒木一响,台下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故事也开始了。

“咱们书接着上回,上回说到,那女驸马穆絮带着护卫千里迢迢赶往边关,为的便是能见上长公主一面......”

穆絮脑子嗡嗡作响,女驸马穆絮,还有长公主....

这故事中的主角,不正是她自己么!!!

听书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头上,这种难遇的奇事,只怕唯有她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书人将女驸马的故事说得那叫一个曲折离奇,就连主人公穆絮都被吸引了,虽有些杜撰的成分在,大多都是对得上的,也因此勾起了穆絮的回忆,且歌生命垂危,在病床上与她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

“啪——”

醒木又是一响,听那说书人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听众还沉浸在书中,台上的说书人却不再说了,使人那叫一个百爪挠心,意犹未尽,便嚷嚷起来以示不满,而穆絮这边却陷入了回忆出不来,那颗许久未泛起一丝涟漪的心也开始疼了起来。

穆絮身旁的男子恼得呸了几口瓜子壳,冲台上咬牙道:“气死老子了,这小老儿就是这样,每回讲到精彩的地方就是不讲了,后来呢,后来呢,你倒是说呀!!!”

“后来....”

男子放下准备扔的茶杯,又扭头看着穆絮,见其双眸已饱含热泪,还只当是被这故事给感动到的,“后来呢?”

穆絮哽咽道:“后来丞相谋反,二人联合大臣平了乱党,之后....”

男子眼前一亮,保不准这是个知情人呀!

“之后怎么样了?”

穆絮吸了吸鼻子,又轻拭眼角的泪水,“驸马出走,并病于途中。”

“啊?”

未等男子再问些什么,一群带着佩刀的衙役走了进来,因他们的着装太过惹人注意,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穆絮却是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这群衙役是来抓人的?

众所周知,皇家密事是不能让外人所谈论的,何况这还是公然聚众谈论,恐要遭殃呀!

对策尚未想好,那为首的衙役却道:“说书人呢?讲完了?”

一男子道:“早就下去了。”

为首的衙役闻之捶胸顿足,连连叹气,“竟来晚了!”

又问众人道:“谁能与我说说,女驸马与长公主到底如何了?二人袒露心思了没有?”

身旁的男子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指了指穆絮道:“这姑娘像是知情人。”

衙役们忙走至穆絮跟前,一个劲儿地问后面都发生了什么,而尚未离开的听众也一股脑地都跑了来。

一张又一张的面孔映入眼帘,穆絮被团团围住。

“到底怎么样了?”

“长公主跟女驸马都说了什么?”

“途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们谁先表露爱意的?”

“那将军怎么办?”

穆絮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方才不过是猜测,我并不知情。”

道了一声告辞后,穆絮便挤出人群离开了。

穆絮回了客栈,无心用什么晚膳,只早早地歇下,可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皇家秘事都能被拿到茶楼以说书的形势道出,想来是得到了官府的许可,官府都能许可,那必定是圣上的意思。

且歌这么做是何意?

不论且歌是何意,都成功勾起了穆絮的回忆,以及那颗想见且歌的心。

迫使穆絮回到了苏州的,是寻求那份归属感,她原以为是她想家了,可当她回到苏州,却发现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那种感觉依旧强烈,而她的家又在哪儿呢?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想念且歌,多想回到她身边,哪怕只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许是听了那故事的缘故,在今夜,这种感觉比以往都还要强烈百倍千倍,惹得穆絮以泪洗面。

于是在次日,穆絮辞别了甘萝萝等人,买了一匹快马,驾马以最快的速度往长安城赶。

五六日后,终于抵达。

大可率先进宫的穆絮却犹豫了,因她想起了且歌还有孩子,又恐见到且歌与那面首恩爱的样子,便回了穆府,桃花翠竹见到她后,热泪盈眶,又哭作一团,直道她可算是回来了。

主仆三人互诉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每每提到且歌时,都让穆絮给避了过去,二人虽不知穆絮与且歌都发生了什么,但也是急呀,只能偷偷将穆絮回来一事告诉贤王,也就是原先的永定帝杨灏。

又过了几日,穆絮正欲去书房,刚走三两步,一个小身影直接往她身上撞,并紧紧抱住她的腿。

穆絮低眼一瞧,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也觉得纳闷,桃花翠竹并未婚配,这娃娃是打哪儿来的?

难不成是厨娘的?

可看其的衣着,也不像呀,还未问其是谁,便听那小娃娃唤道:“母后!”

母后?

穆絮微怔,又见那娃娃已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再瞧这娃娃的面容,与且歌也有五分像。

难不成...

不,他唤她母后,这一定是且歌的孩子!

杨昱用那糯糯的声音道:“母后,儿臣终于见到你了!”

出言否认伤一个孩子的心,穆絮不忍心,也做不到,她蹲下身道:“终于见到我?”

杨昱用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扬起笑脸,他不笑不要紧,这一笑,与且歌又添了一分像,让穆絮瞧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呀,母妃说母后你回来了,还说要带我来瞧瞧母后。”

母妃?

一股钻心得疼涌上心头,而这阵疼痛,险些让穆絮难以呼吸,想来杨昱口中的“母妃”就是且歌的新宠吧,只不过她并未入宫,又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呢?

何故还来伤她这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昱儿。”

一个女声突然传进二人耳中,杨昱闻之松手,又跑向那迎面走来的女子,边跑边唤道:“母妃。”

原本黯然伤神的穆絮却愣了,因为这女子她是识得的,是安然!

“安然...”

当今太子杨昱竟唤安然母妃,杨昱与安然还有且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絮竟有些不懂了,又听那安然笑着道:“穆絮,好久不见!”

穆絮迎安然母子到屋里坐下,她忍住了那颗迫切想知道缘由的心,又为其沏了杯茶,经安然解释,穆絮这才知道,杨诩杨昱姐弟二人竟是安然与杨灏所生。

当年安然本不想嫁人,可也无力反抗安正良,谁知在新婚之夜竟被且歌派人给抢了去,还将她藏到了寺庙,后来杨灏也来了,任她如何推如何赶,杨灏就是不走,经过杨灏长时间的死缠烂打,安然松口了,许是因为感动吧,加上杨灏着上红装,再打扮一番,只要不开口,便与且歌很是相像。

当然,这是夫妻间的趣事,不能道与外人听。

她答应杨灏之后,便回了长安城,且歌册封杨灏为贤王,并为二人赐婚,没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等她诞下龙凤胎后,且歌为防大臣以龙嗣为由逼迫其选秀,便询问了二人的意思,可否将杨诩杨昱过继给她,并养在宫中,他二人明白且歌对穆絮的深情,自是应下。

于是且歌早早将太子立下,顺利地堵住了大臣们的嘴。

听到且歌后宫至今无一人,并为她堵上了天下的悠悠众口时,她已满脸泪痕,原来,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原来且歌为她做了这么多,先是放了江怀盛,再是下令给州县,以说书的方式,让世人知道二人之间的感情,沉浸其中的同时,自然也不会有异样的目光,再是放弃做母亲的机会,独守宫中,只为一个承诺。

而她....而她都做了什么,她竟为了一个尚未求证的告示,便觉得帝王无情,并负气出走,让且歌等了一年又一年。

最无情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她自己呀。

安然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穆絮,可在她看来,穆絮能回来便是好的,至少二人终于能见到了不是?!

“神医的大名安然在长安城中也有所耳闻,近几日杨灏常与我念叨,说是陛下身子不好,找了好几位太医瞧也未见有效,不知你有何法子?”

穆絮闻之,也不哭了,却激动得大有想立即冲入宫中为且歌把脉的架势,“她怎么了?”

安然虽想笑,但面上却皱眉道:“不知,就是食不下咽,还咳嗽,又有发冷的症状,但有时又食欲大增....”

安然又将那些或轻或重,不同病的症状全都一股脑地加上,让穆絮更加担忧了,这病症她闻所未闻,不探脉的话,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然,你能不能带我入宫?”

终于等到了穆絮这句话,安然笑道:“当然。”

因太过担忧且歌的身子,穆絮也没多想什么,便跟着安然上了马车,入了宫。

等到了乾清宫的大殿,穆絮却突然怕了,若是且歌看到她后,恼她该怎么办,可需得用红线探脉?

正欲问问,可一扭头,安然与杨昱早已不见踪影,再瞧四周,竟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不等穆絮反应,下一刻,一道声音传来,“贤王妃带来的神医可在?”

“进来吧。”

穆絮愣在原地,这声音的主人,不就是她魂牵梦绕,并想拥入怀中的人么?!

穆絮的双眸蒙上层层薄雾,眼眶不受控制地涌出豆粒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滑。

怎么都不见有人进来,且歌柳眉微皱,莫非是个聋子不成?

一抬首,便望见了殿外的人,且歌手中的毛笔掉落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穆絮本想躲,可且歌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在其有所动作前,唤道:“穆絮!”

“你还知道回来!”

且歌的声音微颤,虽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有些失控。

“我....”

“过来!”

命令的语气让穆絮无法反抗,最终提着沉重的步子向且歌走去。

看着穆絮向她一步步走来,说且歌没有怨过,那是假的,可当她看到穆絮出现的那一刻,什么怨气都消了,唯剩喜悦与庆幸。

在还剩下三两步时,且歌突然起身上前,将穆絮抱住,她抱得很是用力,像是害怕穆絮再次离她而去。

且歌眼中泛着点点星光,拖着那略带哭腔的声音道:“以后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穆絮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又紧紧回抱且歌,点头道:“好...”

安然牵着杨昱走在御花园,这时,空中突然飘来了白色的小点,杨昱伸出手接住,小点落至掌心,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雪?是雪!”

源源不断的白色小点飘落,杨昱高兴坏了,抬首指着天,与安然道:“母妃,你看,下雪了!”

安然顺着杨昱指的方向看去,嘴角露出了笑容,是呀,下雪了...

————————

永乐二十年,永乐帝退位,立贤王杨灏为摄政王,太子杨昱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改元永庆,册封其胞姐杨诩为长公主,仪服同蕃王。

同年,杨诩因这个“不务正业”,只知道将政务甩给她的弟弟,而愁得焦头烂额,但至于后事如何,那就是新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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