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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2 / 2)

他垂死挣扎:“你还真让我挖啊?”

温玄顿了下步子,元奕眼睛刚显了几分亮色,却听他道:“哦,对了……”

温玄转身,指着院外的竹林,“里头还有些根基尚浅的细竹,陛下有功夫就一起刨出来,明早无事我找些其他补上,把它们移到后山去。”

交代完,也都不等元奕说拒绝,抬步就走了。

潇洒的背影,恍如报了大仇那般畅快嘚瑟。

然后,推门、进门、关门,行如流水。

元奕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想造作!

想到就做,他大叫一声:“啊——”狂躁地抡起锄头砸在地上。

寻了气口,发泄好了,又老实地捡起来。

“这么多,你让我现在弄?”走到外头,元奕愁得五官都拧巴在一起了,“还挖笋刨竹子,朕连锄头怎么用都不知道!”

嘟嘟哝哝着,元奕耷拉耳朵看了一下,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动作乍然一顿。

“等会儿……”

他猛地回头,刚好见主屋里灯火熄了下去。连同映在窗口上那抹暗影也一并掩住了。

成片的林、新生的笋,还有要拔掉的、移栽别处的细竹……

他的意思不就是?

元奕迟钝地睁大了眼睛,顷刻间,恍如醍醐灌顶般……

扎堆的世家大族,垄断去朝中一切的有利资源,排挤压制寒门已是常事。即便先帝在位时,几次提出“贤者当先不分贵贱”,可到了底下,根深蒂固的东西,相互攀制无休无止,如何轻易撇清捋顺?

尤其是在大梁。靠世家势力起身扎根,除非星辰倒换,一切推去重来,否则,很难将这其中相互扯丝拉线的顽固势力弱化,再逐寸灌入新鲜血液。

他们不就像眼前错乱而勃生的竹林吗?坚韧,以力压之借其力还之。掐枝断首会再发,一轮胜过一轮新,生生不息……

而适才,温玄明着是要他做苦力松筋骨,实则,是给了指了一条缓慢且长远的路……

元奕不由地从心佩服起这倔老头子。

他竟是能掐算到,他此来陵南,真正的目的并非是要他出山,而是为的朝中新旧两派的势力平衡。

五年了,他秉承先帝遗志,却还是一手难敌。即便他费心费力提拔了不少寒门,可到朝中,依然抵不过优势与生俱来就有的大世族们。

比如……风头正盛的罗塑。

有些事的发展,就算他已成为宫禁统领,改变不了的,也依然无能为力……

元奕慢慢地回身,再抄起锄头时,眼前骤现柳暗花明之畅然朗阔。

他说的没错,若请温氏出山,到底也只是压了一时,不会根除隐患反而滋生更多。可要轻削慢割下去,用时是长,却可以真正有效的,从而,给寒门以上升的余地。

不能连根拔起的摧毁,就把他用在该用的的位置上。

元奕眯起了眼睛:果然是老姜啊!

“要你挖笋,你还真挖?”

低醇的音色乍然响起,吓得元奕肩膀一抖。他倏地回过身,却在下一瞬,撞进了个温暖的怀抱里。

带着清淡的檀香味。

“老师?”元奕惊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别乱动!”温寂忱皱了下眉。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房,出来就见这素来不爱配合别人的小皇帝,乖绵羊似任人欺负。

关键他还乐滋滋的。温寂忱沉了脸,撑起手里的衣裳给他披好。系带子时,手里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唔!”元奕勒得脖子一僵,感觉呼吸都艰难了,“你……谋杀啊!”

温寂忱没理他。

在他的手退之后,元奕赶紧拽了一把松松气,“老师怎么起来了?”

温寂忱还是没说话,只微一低目,目光浅淡地在下方粉嫩的唇珠上扫了一下。继而,面无起伏地地去接下他手里的锄头。

却被元奕躲开了,“你干什么?朕要挖笋的,你别跟我抢啊!”

“你何时这般听话过?”温寂忱硬是夺下,问他:“祖父方才都答应你了?”

他指的是元奕此来陵南请温玄再度出山一事。

“没有啊!”元奕笑弯了一对儿月牙眼,“但是我就是高兴!”

他乐呵呵地与温帝师并行,进入竹林前,抬目望了望主屋。

凑过去,“我偷偷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没打算请爷爷出去,但是他……”

元奕想起就开心,“爷爷他跟我说了很多。”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不是不管事的吗?”

所以,他很自然,也很自恋地以为,“很明显了,这是在心里认可我!”

温寂忱:……扯得都哪儿跟哪!

“唔!别敲我头。”元奕捂了脑门儿,“我说真的!”

温寂忱但笑不语。

元奕突然挺挫败的,看他矮身去拨笋尖,叹口气,“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信。”

他很快就凑过去,借着他肩膀力趴好。温寂忱也没赶他。他便自觉这是默认了,下巴抵在他肩上蹭蹭,很不老实的模样。

拔笋子的温帝师,动作都无比的优雅,叫人移开眼。

元奕禁不住又生了邪念。

但他认吞了口口水,硬生生忍下了,“老师啊……”

浅浅地打了个呵欠,元奕试探着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

温寂忱手中动作一顿,侧目,整好可以看见他的鼻梁。

他声线不稳,不答反问元奕:“祖父与你说什么了?”

“很多啊!”元奕坏心眼地抿抿嘴,在温寂忱肩头晃荡着脑袋,“比如……”

“你小时候尿床的事!”

温寂忱:……他拿刚拔出的笋轻敲在元奕脑袋上。

“怎么,还不信啊?”

温寂忱:“不信。”

“为什么不信?”元奕抹去额头的泥巴。

听温寂忱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没有!~”

“嘁!”元奕挤出了一道鼻音,“你们读书人可真无趣!”开玩笑的话,都答得不留痕迹、不留余地,他都没法儿接下去了。

元奕慢慢地撑住温寂忱的肩膀起来。

待看到地上躺着的笋,倏地,又来坏主意了。

他狡猾地笑笑,弓腰凑在温寂忱面前,“欸,老师……”

温寂忱抬头,“怎么?”

元奕浅思片刻,“他们说爷爷卜卦、观天象,都又准又精,是真的么?”

“嗯。”温寂忱淡淡地点了下颌,进而将笋子捡起,大大小小排列好,还给摆放端正了。

“那……可怎么办啊?”元奕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几下,故意又打乱,看他再去摆弄,然后偷偷地笑。

可温帝师很有耐性,不厌其烦的。这让元奕觉得自己很没意思。

他便识趣地停了手。

温寂忱这才继续去挖笋,似不经意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元奕一滞,“我……”

“我想说的是……”他好生斟酌了一下,凑近,佯作不是十分理解的模样,“老师啊,爷爷方才跟我说、说你温氏祖坟正对凤凰台,还说你……”

元奕小心窥探了温帝师停住的动作,有意放缓,道:“还说你命中显贵,注定了是要做皇、后、的人,有这事吗?”

刚说完,温寂忱突兀地一僵。

然后就转头,目光骤转深沉,直盯着元奕的脸……

元奕作恶作得正欢,这下,心跳都停了。

他觉得有某种威压莫名其妙地罩在了头顶,叫他恍惚间有点儿喘不过气。

本就是绞尽脑汁挖来的、故意骗他的胡话,只是要逗逗他。且他自己还抱着几分玩闹的心思。不想,被这眼神看得心虚虚不说,脱口就想承认了是自己瞎说的。

不会弄巧成拙了吧?元奕勉强撑了半口气,“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飞快地转动大脑,想着如何把这口锅甩在老头儿身上。

却见温寂忱眉心一动,目光又移开了。

半晌,哑道:“他都……跟你说了?”

元奕:……

他一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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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玄:你孙子勾引我孙子。

先皇:不,是你孙子诱拐的我孙子。

温玄:不,就是你孙子,先不安好心的。

先皇:你再说?再说我上去找你!

温玄:……

今天肥章哦~

冒着生命危险写的,请珍惜这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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