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这时,仆役端了几道菜色,元奕赶在温叙前面,率先唤他们前方引路,并叮嘱他们把托盘也一并给搬过去。
已经如此熟门熟路,还当自己是主人了,温叙能说什么?
只好随他去。
而温叙自己,则在带了元奕走到院门前时,便被人唤住了。
好像是府中的门客。
要进温帝师的院子,前一世没实现的愿望,就在几步之外了,元奕可是操了一跨进去就赖着不走的决心的,自当是在温叙请罪之际,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叫他自己忙,不必管他。
他巴不得这些碍事的都不在,他好放飞自己,在温慎的榻上滚一圈。
然后把他被子弄乱。
元奕贼兮兮地想着,突然,脚步一顿。注意被眼前乍然伸出的桃枝敛去。
蝶嬉蜂飞,粉瓣灼灼,一股馨甜的香味侵入鼻息,叫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元奕惊诧不已,看着眼前的巨大桃花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温慎居然还种桃花树?元奕记得,前一世里他要在太极殿里种,还被他训斥了好几次,罚抄了几本书,又背了十篇策论,温帝师才勉强答应了的。
他竟自己偷偷种,从哪儿弄的这么大一株?
元奕好奇,又新奇,还觉得像是做梦,歪了脑袋往前走出几步。
“公子,我把午膳先放食几上了。”仆役含着几分笑意,一边指挥着手下人小心轻放,一边缓步至前,与他道:“先生每次出远门,回来都要听老先生的去祠堂上香,怕是要许久才回。您要等不及可先吃着,先生他不顾忌这些的。”
说着,他诚恳地扬手作请。
“哦!”元奕回神,探手摸了一枝花凑在鼻间嗅了一嗅。
心里又不知怎的,开始不平静了。
走到食厅,眼前的桃花树便看得更全更清晰了,元奕无心吃食,就着身下的软垫往后靠了靠。
“你点香了?”他蹙蹙鼻头,问那仆役。
“回公子,是之前点的。”仆役面容和善,“先生闻不得其他的香,就沉檀还勉强受得,便叫人调制时加了几分其他的混合着用。可又不能太浓,便只能在知道先生回府之前,就叫人先点上。”
元奕环顾一圈,没见到有什么香炉,可见是早早清出去了。
与他一样边缝严合、方方正正的院子,不见灰尘,又处处清减寡淡的置设,与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着实无趣的很。
元奕翻了几下手边的书架,用膳还要看书吗?
可真是够了!
他嘴角抽搐,顺手就是一抛。
“哎呦,可使不得!”那仆役赶紧给拍卷了页面的书册展平。
元奕觉得怪好笑的,看他忙活完,懒懒地撑起身子,“欸……”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伺候你家先生多久了?”
“回公子,我叫邵安。”把书架上的书册照最开始的模样,大大小小排布好,仆役方答道:“先生身边是不需要人近身伺候的,我也就负责来回跑跑腿,看着下人们不叫偷懒,没别的了。”
“……这样啊?”元奕勾着唇角,若有所思。
半晌,他也没动几上的筷子,又好奇问道:“那你……知道你家先生说亲了吗?”
仆役一愣,似乎对如此跳跃的话题很茫然。
元奕便补充,“就是……有没有定娃娃亲什么的?或者你家老先生有没有看中谁家……”
“这自然没有!”听到这儿,他好像很肯定的样子,挺直脖子,“老先生一直对先生格外严苛,这种事情,我敢保证是绝对没有的!”
“没有哦?”元奕嘟哝,莫名地,觉得心里的一块小石头落地了。
这下就了可以放心了!他弯了眼尾。没有说亲,又性子孤僻。
元奕喃喃:“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了?嘻嘻……”
他窃笑。
却听仆役道:“这可……有点儿说不准。”
元奕一滞,笑意瞬时僵在了他脸上。
良久,他像是不甘心的,又抱着几分期望,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仆役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抬了下颌,“喏,就这个了。”
元奕顺着看去,不解,“桃花树?”
“是啊!”邵安倒是对这事情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却也像知道的不多,叹口气,“几年前,先生着寒,大病一场起来,便不顾老先生反对,在院里栽了桃花树……”
“这么大,不是一直都有的?”元奕奇怪。
“ 当然不是。”邵安想想也觉得不真实。那可一点儿也不像先生的性格。
那年冬,他重病一场之后,不知怎的,还头脑不清了一段时间。处处顶撞温老不说,某一天,撞了邪了,在院里刨个大坑。
之后,便不知从来运回了这树。如此粗壮一人难抱,这么往那儿一扎,几乎占据了整个庭院。
“老先生懂易经八卦,也晓星宿命理,知道这地啊,是有地气的,尤其是宅子,并不是想翻就翻的。所以就训斥了先生几句。”
邵安回忆道:“可先生不听,硬是移了,因为这个,还被温先生罚了闭门思过。”
元奕认真听着,总觉像是说得别人。
记忆里的温帝师,一向端正,又听温老头的话,可以说是严谨的都有点儿人神共愤了。
可是……
元奕说不清邵安嘴里的温寂忱是真的,还是自己看到的温寂忱是真的。往前倾了下身,“那……后来呢?”
“后来……”仆役叹气叹得相当频繁了,幽幽道:“后来,太皇太后手书到了,先生接下手书之后,便孤身赶往怀安,进宫授课了。”因为这件事,温老先生还在祖祠里,打了先生三十戒鞭。
但是这话,邵安没提。他只是诧异,眼前的这位公子,如何会对先生的事这么好奇。
而反观元奕,此刻,听邵安不紧不慢地说完,眼前迷雾就更浓了。
他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总觉得,除了莫名其妙的刺痛之外,压抑的很。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上头。
可是他找不出原因来。总之,很复杂的。但是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的更多,更透彻。
一直到仆役离开,他望着立在院中的桃花树,思绪千结而不可解。
他重生时,也是在冬季。
他记得清楚,他也是死在冬季里的。
他看着那棵正当繁茂的桃花树,突然就想起很多前一世里的事情。
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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