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一脚踩在他颈间,“你枉顾军律,私自更换演兵器械,还让本将如何饶你?”
“来人,拉下去,军杖二十。”
元奕眼睛倏地一下睁开了,“二十?”
他迷茫地看着温帝师,“老师,会死人吗?”
温寂忱以为没见过血腥的小孩子,听到要重刑打人,是害怕了。他带着宽慰道的口气道:“陛下放心,寻常人二十杖皮开肉绽是有,却不会死。”
“不会死啊?那太轻了。”元奕就很遗憾了。
温寂忱:……
元奕托着下颌,又道:“老师,他方才说是罗将军,现在说是自己,怎么就……一会儿变一个儿样呢?”
温寂忱眉头拧了一下,也是很配合:“陛下说的是。欺君之罪,按律当诛!”
“陛下……”不管哪个营,都是手底下的人,薛斌正要求情。
却被冯奇抢先一步,“陛下,帝师所言极是。”
他道:“此人伤人,若说是玩闹,臣自是从头到尾都不信的。他是宿卫军里的人,便按军律处置,再加三十,统共五十杖。”
说着,他直接下令,“来人,拉下去行刑。”
“等等!”元奕突然出声又叫住了他。
他偏头问温帝师:“老师,五十杖,会死人吗?”
温寂忱耐心解惑,道:“重杖五十,骨肉尽碎,被打者最终七窍流血,是一定会死的。”
“那真是太惨了!”元奕啧啧嘴。
“陛下……”冯奇上前。
“冯统领还要求情?”不等冯奇说话,元奕定然挥了下手,“既然冯统领仁义,朕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这样吧,此事也是你监督不利,那便由你……替他承担二十杖!”
冯奇两腿一软,“陛、陛下?”
元奕一挑眉,“怎么?没听到朕的话?”
“臣领命!”薛斌一身凛然之气,直接下令:“都带下去!”
宿卫军出动,很快人就被带走了。不多时,校场里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事了,那满口谎言的步卒受三十杖直接咽气,冯奇命大,却也成了个半残废。
元奕憋着的一口气总算舒坦,跟着温寂忱离开校场之后,直接回了宫。
起初,他还在想着前世里,有关北境的事情,以及那位不曾谋面的无名军师,所以就没察觉出什么。到太极殿,他才发现了:好像不太对。
温帝师似乎在生气。
因为他从离开校场起,到进入殿门,都还绷着脸,一句话没同他讲。
元奕一瞅,开始有点儿心慌了。
他方才又发疯了哇?
老师都在场,看到他戳人脸了哇!
完了完了,不会是因为这个生的气吧?
元奕苦缩了脸,心道:肯定是了。老师是读书人,常把仁义挂嘴边。而他从来就没照老师那样做过。所以今日一见,定是觉得他这个学生是个完蛋东西,掰不正的歪脖树。
那可怎么办啊?元奕使劲儿地挠耳朵。
福禄识趣地将殿门关上,里头只剩下他们师生二人,静得落针可闻。
“老师……”元奕心虚,又惶恐,讨好地往窗边挪了些。
可刚一靠过去,温帝师便转了头,眸色晦暗,“把手伸出来!”
好凶哦!元奕瘪瘪嘴,却还是乖乖地跪正了身子,照老师的话做了。
瑟瑟发抖的两只小手,手心朝上,似乎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上辈子没少挨打的!
元奕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透过一条缝隙,果然见老师从架上取下一支笔。
“啪!”
笔杆儿敲在手心上,一点儿也不疼!但是元奕还是缩了下脖子,再睁开眼睛,要哭不哭的地看着温寂忱。
“疼吗?”温寂忱问他。
元奕瘪嘴,摇头,“不疼。”
一副明明很疼,却还要忍着不让泪掉下来的模样,是最惹人怜惜的。
果然,温寂忱心软了……
但他还是严厉地问了一句:“知道错了吗?”
元奕抽抽鼻子,“知道。”
“说说,错在哪里?”
哪里?元奕认真地想了想,很老实道:“朕……不该打人。”
“臣指的不是这个!”温寂忱一把把笔拍在案上。
“那朕也不了!”元奕道:“朕以后什么都听老师的!”
温寂忱:……
他正想好好训训这个不听话的,一低眸,对上一双溜圆的眼睛。
做错事的小奶猫儿似的揪着他袖子,跪坐在软垫上,看着他。
“老师别生气了……”元奕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袖袍。
温寂忱的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无奈叹息,最终还是不忍心。
“过来!”温寂忱朝他张开了手臂。
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儿立刻眯了眼睛。
温帝师便将小人儿重重地蹲在自己腿上,“陛下是天子,往后要做什么事,能吩咐手底下人去就不要自己动手。”
竟是因为这个?元奕一怔,登时就松了口气。
他人畜无害地仰起头,“为什么?”
温寂忱惩罚地捏了他的脸,“因为危险的事情不能做!”
笑意一直荡漾在眼尾,元奕就着老师捏的力度,乖乖点头,“那朕记住了!”
“嗯。”温帝师松手,又道:“还有一事……”
他把人往怀里抱了些,“冯奇是孟太尉的人,陛下处置了他,需得当心他在朝堂上做什么来为难陛下。”
元奕撇撇嘴,心道:朕会怕他为难?
朕就怕他不为难!
但是他嘴上还是听话道:“老师放心吧!”
“至于罗塑……”温寂忱顿了顿,道:“臣知道陛下想用他,可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还不容易。”
“这个老师不必担心,”元奕抿嘴一笑,“朕会想办法的!”
温寂忱便没再说什么了。
当夜,元奕奇迹地没再缠着温帝师陪.睡,而是在沐浴更衣之后,独自去了清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