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
“嘁——”
“你别觉得不好，我跟你港，搞艺术的最向往的就是这种接地气的资源配置，老旧得有历史感，是好东西。”
说着他捏着下巴：“不过爬山虎没爬起来，看来是人气过旺，一来二去把根给人家踩死了。还是差了点。我要的是那种‘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的意境。”
“你可闭嘴吧。赶明儿罗汉寺开庙进香，我带你剃度去？别说些七七|八八的鸟语，我耳朵没开光，听不懂你里面的禅意。”
“……”
张真好一会儿才另开了一个话题：“听说你接了娃子，还好带么？”
“不知道，愁着呢。”
“愁什么？事情不都定了吗？”
“定是定了，定了才愁，没定一了百了。我说他妈怎么那么大手笔，你说怎么着？那娃娃简直神烦，怪不得他妈不想管他，我都想直接跑路。”
“不对头啊，”张真在下广场的石阶上坐下，“还没听说过你怕小孩的，打打不就好了？”
“拿人的手短，把我差事打跑了怎办？”
“打跑了正好，反正你也不想干。”
明颀一记如来神掌使在了张真的背上：“缺德损友。”
“那你想怎样？”
“寻思着，能忍还是忍忍，毕竟都是钱。”
张真哈哈大笑：“为了钱啥都能干？大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可是你自己港的。”
“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被饿死吧。不过忍字头上一把刀，我还指不定那天会发飙。”
“嘿，那娃娃是个狠角儿，改天我也去会会。”
“不是什么狠角儿，不过是个精分的四年级小屁孩，不过你这种人还是别去了，我怕他一眼给你瞪出血了。”
张真痴痴地笑。
这厮是明颀高中绘画班的同学，说来也怪，这段友谊来得莫名其妙。
张真的父亲是个老师，据说是个封建的数学老师，但因为是学数学的，明颀一直很想去拜会拜会。
张真不是天赋异禀的人，相比之下还有点愚钝，琢磨窍门和领悟力都在平均之下，只是有这个兴趣，所以一直坚持。他现在在外地一所不怎么样的大学，还是理工大学，学艺术设计，混得也是不咋滴。
明颀嘛，一言难尽，只是看着别人画画好玩，自己动手时却卡在了第一关。加上这样下来花销实在太大，只撑了一学期，就半途而废了，他从绘画班退出来，依旧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到头来，明颀突然从心底里发现：自己读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专业，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欣喜过一丝一毫。
母亲在绝大多数事情上给予他高度自由，却亲手把他送到这条绝路上。这一度让他很苦恼。
张真站起来：“你不是没课了吗？明天我有事回老家去，今天行吗？去会会儿那小娃娃。”
“啊？昂……可以。”
“嘿，你刚才还不让我去来着。”
明颀抹了一把虚汗：“你做饭就成。”
“……敢情是把我当保姆了。”
“别废话，买菜去。”
明颀向着张真的屁股就是一脚，直踢得那人哭爹喊娘地蹦哒，前者又追上来，两个人肩碰肩走了。
.
下午，江夜一个没小心，作业被暖炉点着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明颀恰好从门里抢进来，几大步上前把练习本夺过去，用手拍灭。
完事，他把被烧焦了一角的练习册往小孩怀里一扔：“看着点，听到没有。”
江夜呆呆地望着他。
“无辜，”张真提着几大包菜中肯评价道，“小娃娃长得不错，怪可怜的。”
明颀：“谁夸人是用可怜的？要用也应该是可爱不是。”
“我跟你港，可怜和可爱的意思，今意和古意是反着来的。”
“呵——还装什么文化人。”
张真把东西搁好，眼神一直在周遭环视：“港真，这房子还真好看。特别是这白色调，我最喜欢。”
明颀唯恐他把小孩的口音带坏了：“能好好说普通话吗？”
“不是普通人，不说普通话。方言挺不错的，让他接受接受熏陶，也不是不好。”
江夜傻乎乎地看着两个大哥哥你一句我一句，却没东长西短问自己，觉得受了冷落，乖乖地把作业本捡起来，拿到沙发上去做，还把暖炉朝他俩这边挪了点。
张真可能是对大千世界的万物都有种天生的崇拜，但凡力所能及，一口一个彩虹屁。
“嘿，这炉子好看。哇，这电饭煲好看，做出来的饭一定很香。诶，吹风机也不错。嗯……好，太好了。”
……
明颀：“神经。”
江夜可怜巴巴地抱着作业本啃，还得忍受后面这个傻逼的精彩赞誉，心里早就对他使了无数记连环腿。
张真：“诶，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读几年级？”
“江夜，四年级，十岁。”
明颀的眼神微微颤动几下。
他当然知道江夜读四年级，可是没想到他已经十岁了。这娃娃的身体单薄，个子小，骨架也小，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可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
他突然想起他妈交代他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宝宝挑食，很多菜都不吃，冰箱旁边的柜子里面有营养口服液，你看过没过期，没过期让他每天喝两支。”
他想着就去柜子里翻了翻，找到几盒，不巧，都过期了。
这玩意儿都能过期，鬼大爷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明颀揪了自己手腕一下，过来蹲在小孩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膀子，把他整个人掰过来好一阵端详：“宝宝，你妈是不是虐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