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长出了一口气:“气得我有时候想一张A4纸塞到他鼻孔里去。”
“没钱的差事你图什么?”
“部长一嘴生花,我是被骗进来的。诶,你这种从小被诗词歌赋熏陶着长大的,考虑不考虑帮我写个?”
“不考虑。”
“价钱好商量。”
明颀立马倒戈:“考虑。”
“……”
“一篇稿五十,成交。”明颀把他的电脑顺过来,“别讨价还价,俗话说睡一个好觉,胜过喝一锅老母鸡汤,你要去外面喝锅汤,下不来六七十,我找你要这么多,你还算是赚了。”
“你不去做传销还真是可惜了,你跟我部长一样是人才,咯,你嘴边也有朵花,是张名嘴。”
明颀轻哼:“找周公下棋去。”
没过多久,白帆就睡沉了。他和向志山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苏奇不堪其扰,戴耳机闷进了被子里。
明颀接过来的稿子完成度不到一半,且语法错误繁多,逻辑也有不当之处,他不得不通篇整改。
改着改着,他突然感到了命运的不公:他改一篇稿子只有几十块钱的劳务费,而他爸写一篇文章,稿费优厚不说,还会被印成铅字,被众多的读者追捧。
认命吧,不认命没有饭吃啊。
凌晨一点钟,页面上弹出条新闻。
大概是——过江大桥一老人碰瓷未果,转战文化路西庆街道,被被惹怒的司机情急之下开车撞伤。据说那个发了狠话:“不是想残废吗?老子成全你!”
老人年事已高,双腿被轮胎反复碾压过几次,伤得过重,怕是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明颀看着马赛克下那一片刺眼的殷红,心说:今晚是个不眠之夜了。
四十分钟后,明颀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在校门口搭了辆出租车。
他触了触自己嘴边那个梅花形状的疤痕,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颤。
恍惚之中,一个小孩的哭声忽近忽远,却每一声都快准狠地扎进他的耳朵里。沿途的灯光,跳成虚影,变成不详的火光,响应着来自地狱的召唤。
他想起母亲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十七年前,他还有个哥哥。这小孩天生聪明好学,浓眉大眼的,很是惹人喜爱。一次她出门买菜,把他一个人反锁在家,但是吵吵嚷嚷的明颀被他带在了身边。
回来之后,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数十个人——自家着火了。
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黑黢黢的烟狂卷出来,最后她的不知所措终究变成了无力回天——哥哥死了。
在明颀相当一段长的记忆里,母亲总是重复着那句话:“你哥要是平安长大,会比你有出息。”
最后这句话和一去不复返的孩提时代一起,随着岁月流转消失匿迹,只留下一个飘渺得不知真假的哭声,长存人间。
明颀的疤是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烤火,被溅起的火星灼伤的,算起来,也算是个纪念吧。
明颀回过神的时候,司机正应和着室内的DJ摇头晃脑:“嘿,问了你几次,去哪?”
“啊?哦,江城名都。”
“哦,早说啊,走了冤枉路了。”
司机油门一踩,突突突奔出好远。
明颀:“怎么走这条路?绕这么远?不是存心敲诈吧?”
“幽默,A大的学生是常客,犯不着。”
“不是常客就可以敲诈一笔?”
司机晒笑:“嘿嘿,你们这些年轻人好真是好笑啊。这条路上车少,少堵车,我们一般都跑这一条,我看你赶时间,自作主张的。你要是不急,我也可以走近路,不过堵上个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准。”
明颀心疼了下自己的人民币:“算了,走就走吧。”
二十分钟后,明颀看到计价器上的数字有点不正常。
“师傅。你逗我。”
“怎说?”
“你自己看。”
“嘿,嫌多么?谁叫你这个时候出来,还当跟平时一个价?”
“翻三倍……妈的,我是坐了什么黑车。”
“嘿嘿,新年给你打个对半折,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