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颀后背一凉,把手背贴到江夜额头:“你是真傻了,我也是想问你放刀在床底下做什么?放一把就算了,你还准备了一打。”
江夜缄默不言,整个人在沙发上窝成一团。明颀无故心里吃痛,只得又痛又气地笑着一笔带过。
江夜今天难得乖巧,明颀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给自己冲了两包过期的冲剂。夜过三更,公鸡打了个长长的鸣,把夜色拉向了地平线深处,带着晨光飞渡上来。
江夜破天荒地享受了一次被“宠溺”的滋味,一个劲地往明颀怀里钻,被子里的暖烘烘被他搅散又重聚,还是没有睡着。
父亲也曾分给他这样的拥抱过,只是那拥抱来得过于奇怪,不像是对自己孩子的,倒像是对什么专属于自己的宝物,非得牢牢攥紧,沉重地箍得人喘不过气。
明颀睡梦之际被搅醒,二话不说扯着江夜的脸一阵乱掰。
“睡觉了,小兔崽子。再吵我可打你屁股了。”
“明老师,我睡不着。”
“……那我去隔壁睡。”
“不要,我不动就是了,明老师。”
“小兔崽子……”明颀神志不清地念叨了一阵,“我明天……还有……课呢。”
“明老师?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我马上就睡着了。”
“你睡不着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滚你丫的,睡觉。”明颀言出必行,猪蹄子在黑暗里摸索几下,对着小娃娃的屁股胡掐。
“不说了,睡觉。”
.
那些发誓睡到日晒三竿的人还在闷头大睡时,明颀已经轻手轻脚地踩着步子出了公寓楼。
值得庆幸的是,楼道昨晚狼狈的模样已然被收拾干净,而江爸不知死哪去了,反正不在那里就好。
江城名都靠街而建,数十座高楼站着军姿排列,背后是一个幼儿园、小学和中学。而它们都拥有一个一言难尽的名字——凤仙花。
凤仙花幼儿园,凤仙花小学,凤仙花中学校。
……一言难尽。
不过前几年,凤仙花中学或许出于学校领导对招生的考虑,改了个不那么杀马特的校名——C市十八中。
十八中就是十八线,没什么知名度,要多热门就有多冷门。凤仙花小学和那个幼儿园因为隔得近,基本成了附属,但实际上还是分开管理。
江夜每天两点一线奔波,还混得极差——在学校是不学无术的学生,在家里是打骂近邻的智障儿童。
班里的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夜壶。夜壶又脏又臭,他也三十六十五天摆出一张“张三欠我五百万”的臭脸。小孩子少不更事,不知是谁率先提起“江夜”是没爸的孩子,后来逐渐演变成江夜是他妈偷人生的孩子,所以也就应了“脏”。
这天,又脏又臭的小夜壶脚下生风地奔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卷角的书本理直。
同桌的女生十分不理解地来了一句:“小壶子,你今天吃药了吗?”
“吃了。”
“你还真的是有病啊。”
脸白手来头发白的郎羲夔小朋友就坐在他前头。他转头过来瞧了瞧“救命恩人”:“要好好学习了吗?”
“嗯。但我不想让沈十佳辅导。”他恶狠狠地盯了盯同桌,“我让老师给我换一个优生。”
郎羲夔:“我怎么样?”
“可以。”
沈十佳不屑一顾:“切——你以为老师会答应你吗?”
“走着瞧,沈十佳。”江夜铿锵有力地立了个flag,“我要超过你。”
“哼,有本事你就……”
“我就是有本事。”
江夜说着转向不看她,继续一丝不苟工作。
沈十佳不肯罢休,踢了他凳子一脚,地面瓷砖摩擦力过小,江夜又轻,一叶扁舟一样跟着椅子滑出好远。
“小壶子,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个熨斗来把你的书烫烫。至于要超过我这件事,你别想了,我从来都是第一,任何时候,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哼。”女孩子的小嘴翘上了天。
这天,江夜彻底把自己做死成了一个怪物。
他那股子认真劲简直不能说成叫人刮目相看了,说挖目还合适。
下午,明颀回家的时候,小娃娃已经做好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咦,你做的?”
“嗯。”
“你还会做饭?”
“嗯。”
“哦。”
江夜转到明颀身边:“我今天回答了十个问题,老师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
“哎哟,不错哦。不过小红花是太老套了点,换成奖金多好。”
“明老师,这不是普通的小红花,”江夜藏在身后的手倏地送到前面,“是真花。”
“海棠?嗯,不错,挺好看的。”
“明老师不会夸人么?”
“不怎么擅长。宝宝,我发现你今天好像变乖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有什么事要有求于我?”
明颀是个惯犯——犯贱。没人怼就浑身不自在。
小孩的瞳孔微微皱缩,两只眼睛发出金光。接下来,他说出了让明颀喷饭的一句话。
他附耳道:“明老师,你当我爸爸吧。”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