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把这壶原本是属于玄息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我这是要来干什么的，于是我便从腰侧摘下那块玉佩，递给他说：“我没想过当你的敌人。”
可是他没有理会我，连眼珠子转都不转过来，我听到自己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随之，那块玉佩最后在我的手心上脱离，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看着这块玉佩没入忘川河的河水中，曼珠沙华的花瓣收了起来，只剩下叶子，花与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曾有佛笑说过这花，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三途河上，被河水褪色的花把所有红色滴在了河水里，终日哀嚎不断，令人闻之哀伤。后来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道：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
到底是为何呢？
自始而终玄息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理会我一句话，就连站的姿势都没有动过半分，我目光偏向他道：“美好的事物就应该留在回忆里，那才是最完美的。”说着，我突然捏了一个诀，他就这样落在了我的怀里，闭眼睡去。
他那一头仿佛被晨露沐浴过的柔软长发散在我黑色的衣袍上。我没有料到我就这么得心应手的偷袭成功，或许是他真的醉了，所以才疏忽防范。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再看看他洁白的脖子，只需要我横竖这么一刀下去，他便会血溅三尺。世间事，最令人恐惧的依然是变数。无论是十七万年前的变数还是十七万年后的变数都没什么不同，我叹息了一声，十七万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我想起父神在广虚山的小院子里哼过一首曲子:
蓬山九重渐远
此生再见终是无缘
此去忘川路远
愿来世死生共眠
我低喃道:“汝必不有一瞬，风细，越十七万年来之思，至于思立尽之余.......”
语毕，我低头亲了下去。
这不是我同他第一次接吻。
可是这个吻与从前的吻不一样，这是代表着那错过的十七万年，我为那空白的十七万年画下了句号。
我在一旁的树上刻下一行字：吾今当一生只爱这一次，纵然风过留痕，至此方休终归是梦，一山一水一朝暮，惊鸿一瞥也。
而后将碧落剑插在悬崖壁边上，剑柄上环着一根红绳，那是玉佩上原本系着的红绳。他平躺在剑的一旁，我看着他的脸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脸。
嗯，可以走了。
次日，我给天帝上递了一封表书。
表书上写着我选择投降，愿意放下一切兵器归靠于天界，但我也发誓，从今往后，不再与玄息有任何瓜葛，不再插手他的任何事。
天界准了，于是在一个稍有微风的夜色里，我踏着一片破碎的月光，低调入住第二十八天皓庭霄度天，里头的宫我以广虚山命名，名唤广虚宫，可我不知，我与玄息的重临宫，仅有一河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