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在群山后亮起,眼前的景象隐隐约约地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了起来。
小灵虫身上的绿光越发通亮,“噗通”一声落到地面上又变回了那个佝偻的老山精,伸着手颤巍巍往身后指了一个方向,就冒出一阵白烟原地遁走了。
司淮站在山崖边出了好一会儿的神,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意,抬手抹了一把,才发觉原来是自己哭了。
他想到了灵隽把他的坟冢建在澜沧山是因为他曾经说过希望葬在这里,但是他没有想到灵隽会把坟冢修在他说下这番话的这个地方。
当年那狐妖曾在洞穴入口处设下了屏障,但此处并没有在这里设下任何的屏障和结界,或许是灵隽希望能有人想起过来祭拜一下他,只是灵隽没料到坟头生满杂草、山洞入口被藤蔓掩盖,都再没有人来过。
被砍作桌子的老木桩还栽在原地,抽出的新芽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亭亭的树盖蔽住了老树桩,周围的圆木椅子早就没有了影子。
方才老山精指的方向是一棵比他栖身的古木还要老的参天大树,当年这棵树的树枝上缠了两根粗绳做秋千,如今秋千早就随年月化作了烟尘,只有树下安安静静立着一堆孤坟,坟头的草生得比他这个人还要高。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司淮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拨开丛生的杂草,露出了坟前古旧的墓碑,入眼便是刺目的他的名字。
/
吾念一行人昨日清晨就到了恩华山,一路跟着明峤的罗盘指示的方向走,没想到最后竟然走进了迷障里,夜里又起了很大的山雾,直到第二日天光破晓才转了出来。
仙门的罗盘能够指示出气息有异的地方,可是在迷障里过了一夜似乎出了些问题,几人只能放弃了罗盘,用其他的方法在偌大的恩华山找了起来,没想到最后居然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被司淮拨开的山洞口。
几人站定在通道口面面相视了好一会儿,才点燃了一张火符,握紧了手中兵器朝里面走去。
时近正午,下了几日大雪后的日头变得十分烈,将山顶积在石头缝里的雪一点一点晒化。
司淮在老树桩上靠着睡了一觉,才终于听到通道内传出脚步声,抬手遮了一下眼前的强光,才睁开眼朝来人看了过去。
他们大概都没有想到已经离开的司淮会突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想起山间被拨出一条路的草丛,才明白是司淮在他们前面找到了路。
“你怎么会在这儿?”吾念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低下头捻起了手里的佛珠。
他明明说过不来的,明明和盛家公子一起离开了连云府的。
可这会儿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心里又忽然有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司淮的视线在几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微微点了一下头,最后落在了吾念脸上,笑道:“自然是放心不下你……你们。”
停了一会儿,觉得这句话容易听出不妥,又补充道:“我本是一个散修,仙门的事不好掺和,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几位宗主不嫌我本事低微,我自然应该出一番力气才是。”
“如此便多谢司公子相助。”钟洵点了下头客气了一句,随即问道:“司公子能先我们一步找到这里,定然是有真本事的,若不是循着你留下的路,我们还找不到这里来。”
“正是。”明峤应和着接过了他的话,问道:“司公子在这出口处等着我们,不知可是找到了墓穴所在?”
“喏——”司淮转过身故作轻松地指了指自己的坟堆,脚步轻快地带着他们朝大树底下走了过去。
吾念快走了几步并肩走到了司淮边上,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我最后还是来了?”司淮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一分无奈的苦涩,只轻声道:“我只是怕你死了。”
“什么?”吾念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司淮却不再答话,快步朝前走了过去。
坟墓旁边的杂草都被他除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座砖砌的小坟包,落叶尘灰堆了厚厚的一层,看着比寻常人家的土坟都要狼狈一些。
墓碑前没有任何的供奉,只突兀地立着三支燃着的香火。
碑上的字在他们过来之前已经被司淮磨净了,斑驳得像经年日久之后近乎消失的痕迹,只有最下方还依稀能够辨认出立碑的年月,和灵隽的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