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有很多好处,就是容易断。”
“别这样说,你让我现在就想找个人类试试。”扎利恩用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低头欣赏正沿着石壁往上攀爬的金灿灿颗粒,“……真奇怪,一整个沙漠的沙子那么多,它们却连一座石头都攀不上。”
“它们只是有意识,没有智商。”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没看见它们怎么攻击我的,你一回来它们就像死了一样,我觉得它们精明得很。”
“随便吧。”
“所以别离我太远,谢谢。”
听到这句话,克里冈扭头看他。觉得气氛怪怪的扎利恩忙甩着小爪子补充,“别会错意啊,我是说现在、此刻、这会儿、这趟旅程、这段时期。我知道你不想待在我身边,我也不想忍受你的气味,所以我们得快点把这事解决,你就可以继续回去过你呼风唤雨的日子了,明白?”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移开了目光。
扎利恩打了个盹,从正午躺到日暮,僵硬的气氛才有所缓和,而后他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他必须找乐子,无聊是他现在唯一感受到的东西——无聊透顶。
在无聊的时候自娱自乐是每个魔怪必备的技能,因为你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被天神逮住,也不知道会被关多久,有些时候他们不会直接、马上杀了你,有些时候是他们杀不了你,总之监牢一类的东西大伙都蹲过,那间小房子可以关你一年,也可以关你一千年,如果实在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保持清醒,自杀是个比较快的方法。
眼下的扎利恩就找到了一件可以干的事情:盯着克里冈的衣摆。
克里冈身上的布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花纹,在休息或者进食这些小憩的时间里,他更是不会花太多精力在维持外貌上,所以某些不易察觉的地方会流出魔力的踪迹,比如现在,披风下摆就像一层层火焰的小浪,叠加、起伏、流动。
扎利恩虽然能操纵水,但一般都会把它们凝成坚冰,这样展现出来的力量都有着明确的棱角和形状。不管看多少次没有固定形态的火焰,他都觉得新鲜,他不是很能想象没有形态的东西是怎么操控的,比如想要精准地击中目标的某个部位,或在指定的位置竖起防护墙,都应该使用明确的利物才对,不是吗?
“蓝色。”
“你就不能好好睡觉么。”听到沉默了一中午的小怪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男人很不耐烦。
“这儿,有蓝色的。”扎利恩伸出小爪子指着布料,“我不记得你的火有过这种颜色。看,这儿是黄色,这正常。红色,黑色,对,橙色,也有,还有这儿,绿色,我也见过。可这蓝色?我从没有……看,看!又来了!”
忘了早先不愉快经历的小妖跳了起来,用指尖追逐转瞬即逝的光。伸到阳光下的爪子有些疼,扎利恩干脆把衣摆扯到阴影中,用前肢和尾巴拍打偶尔出现的色彩。
“就像钴色往黛色的方向靠了一些,你知道么?靠得不多,大概就这么一点点。快看,快看,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蓝色的火焰突然多了起来,没过多久,扎利恩爪中的衣角就变成了清一色的蓝火焰,偶尔还会穿过他的爪子跌落到岩石上,“哇哦!——哗!这可真有意思,这是你的新技能?”
“有一段时间了。”
“也是自己发生的么?像黑火焰那样?”
“不。”
“你自己弄出来的?——你自己?”小妖不停地托起虚无的火焰,“你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我就没弄出过火红色的冰雕,有一次我试着把水妖的血挤进冰块里,但怎么也晕不开,还洒得到处都是。而且这火……”他把爪子举到眼前,“不会伤我。”
“只是不明显。”
扎利恩又仔细看了看爪子,上面的确有一些非常浅的划痕。
“但是不疼。”
“久了应该会疼。”
“真的?哇哦……你这么一说好像真开始疼了。可我还是得说,哇哦!我可以再玩一下吗?”
“不。”克里冈扯住衣摆,小妖不放。
“拜托,就一会儿。”
“不。”
“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受伤,我会收手的!”
“不。”
“我说真的!你看我被黑火焰烧伤的时候不就马上反应了么?快给我弄一个,快给我弄一个!”
拗不过的扎利恩跳到太阳下,试图抓住闪闪发光的布料,但热浪像一堵墙一样撞了他一脸,让他猛然闭上眼睛,竖起身上全部的鳞片。耳边传来克里冈愤怒的嗓音,一只大手把他按回安全的地方,被碰到的地方痛得不行,脑中嗡嗡作响。
“那是……唔……什么……呕……”扎利恩踉跄着爆出一系列疑问。
阴影庇护所外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着最高战力的火探,他闯入得太突然,受到惊吓的战士们一瞬间释放了力量,差点击晕他。他大口地喘气,结果还是徒劳,最后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身体的水分散发得更严重。
“我让你待在哪儿,你就给我待在哪儿!”男人提高了嗓门,脚下的沙海燃起了熊熊烈火,“我说得不够明白么?”一度只有风声的白海沙漠瞬间盈满了干物燃烧的声音,扎利恩再次缩成一团,把脸埋在翅膀下,不敢直视四周的火海,也不敢吭声,他能感觉到男人正站起身俯视自己。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回答,但他就是没办法作出反应,刚刚的冲击依旧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这时候开口说不定得吐。他僵硬地听着兄长的火海叫嚣,背上的鳞片依旧片片竖立,脊椎因惊恐而发出微弱的电流。他绷紧肌肉,做好了被抓起来暴打的准备,一动不动,紧闭双眼。
但直到耳边的嗡嗡声随心跳慢慢平息,他也没受到身体上的折磨,烈焰炽烤白沙的劈啪声没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虚弱下去,一如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