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杯鸳鸯酒入喉,他慕容冲今日,算是顺了天命。
喜娘接过已空的酒觞,却是不敢多留。满屋的红娟朱纱,竟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慕容冲抿抿唇,凄然一笑。
终究躲不过这命。
苻坚一手揽过慕容冲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颚抵在他颈侧另一手把玩着盖头下的穗子,似乎并不急于掀开。
“两年前,”他伏在慕容冲耳畔呢喃,“你阿姊便是这般嫁与朕。”
“如今看来,”苻坚低低笑出声,“你也逃不过。”
那又如何,慕容冲想着。
终有一天,他要让他跪在自己的眼前苟延残喘着求饶。
天命不可违?真是笑话。
棋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赢家。
苻坚倏地一俯身,将慕容冲紧紧压在自己与床板间的狭小缝隙中。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足令男子心动的容颜。
“清河的妆,很适合你,”苻坚抚上了他的脸颊。这副百看不厌的妆容,他当然知道出自谁之手,也当然知道这副妆容,到底是他睹物思人。
苻坚低头吻去,淡淡的醴酒味在慕容冲唇齿间散开。卷起的朱红纱帐落下,半遮半掩住这一帘春意。
自大婚宴后,苻坚的宠溺越发不讲理。若只是凤床便还好含糊,可没隔几日他便又下令让绣坊织出一套最为繁复华贵的凤袍。哪怕是当朝皇后苟夫人,得母仪天下之威也无这般待遇。不但如此,苻坚以至连其几殿都是懒于踏足,夜夜临幸凤凰殿。
事情传出了阿房宫,传出了长安都城,传入了寻常百姓家。很快民间便传起“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歌谣。
苻坚大怒,因忧慕容冲听闻此歌谣不喜,竟是下诏唱此歌谣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头一个上前。
拖拖拉拉三个日子,大臣王猛算是目不忍视,上书斥责苻坚一派胡为之举,要求慕容冲出宫。百官纷纷上书附议,苻坚无奈,只得应允。
兜兜转转近十个年头,得知要被派出宫为官的慕容冲愣愣地盯着诏书发呆。
若只是这随随便便一张废纸便可主他左右,那么他这些年的忍辱之举,又算是什么?
他想笑,却笑不出。
十年,足以磨去他脸上所有神情。
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而成青年,瘦削的身子拔高了几分,脸庞上多了英气,少了稚嫩,却依旧和着雌雄莫辨之美,仿佛岁月待他,过于宽厚了些。
旧将十年未至的信,此刻又悄然而至,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攻秦的痴心妄想。
烧了密信,慕容冲心中已有定数。
既然苻坚这般绝情,他想,那也便莫怪他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