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乱世,活都活不下来。长兄二十七八的人了,依然没有成家。
于是她和邻村的人家换了女儿,对方也是收的养女。
好在这人家是养父母细心挑过的,丈夫和婆婆都不错。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想起娘的音容笑貌来,娘总是和她说遇上什么都是命,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偿还上辈子的罪孽。
她不信,这不是答案。曾经有个有学识的老先生说过,读书人都是敬鬼神而远之。
她握住健壮妇人的手,
“婶子,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婶子,救我,救命!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
健壮妇人也焦急起来,
“阿良,停车!羊水破了,经不起颠簸,否则还没到,孩子就憋死在里头了!”
宋远桥挺身而出,
“这位大娘,在下是江湖人士,手上也有几分气力,不若卸块板子下来,我和这位小兄弟把娘子抬过去。”
旁边一个穿着红袄长裙的妇人叫道,
“莫急,我把门板卸下来了,小兄弟,你且把你姐姐抱上来。”
又有老妇人道,
“这位侠士,你们先莫动,我去叫我儿子来,他是抬轿子的,手上稳的很!”
“我家那口子也是,我就去喊他!”
众人熙熙嚷嚷,各自上前帮忙。
李家娘子感觉到弟弟宽厚的怀抱,让人安心。
“姐,你不会有事的,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七尺男儿,声音里带着哽咽和委屈,
“姐,你把孩子生下来后,我带你回家,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李家娘子满手是血,用力扯住自己弟弟的衣袖,
“好,好,姐和你回家,我们回家,回家……回,家,”
(三)
大街上一群人浩浩荡荡护送着李家娘子。
也许是那句不想死打动了他们吧。
纵然活的猪狗不如,吃了上顿没下顿,纵然被人践踏入尘埃,可是他们不想死,他们想活。
他们还无法漠视一条鲜活的生命,眼睁睁的在眼前流逝。
他们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来。
他们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有力的双臂,宽厚的肩膀,曾经为他们挑起一片天来。
有人静默无声的哭泣着,因为自己家破人亡的遭遇,因为自己背井离乡的痛苦。
那片鲜红的血是如此的刺眼,这世上有多少所谓的喜庆事,是建立在他们的鲜血之上的呀!
院门只是虚虚的掩着,院子外的人用手一推,便推开了。
宋远桥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却见宽敞的院子里,宋青书端着木盆,和几个孩童正在晾晒着衣服。
见了那身下一摊鲜血的妇人,宋青书放下盆子,几步走上前去,按住对方的脉,焦急的问道,
“羊水破了吗?”
“在来的路上破了,”
“这一胎可凶险了,肚子里面有两个,”
“前面一个胎位不正,后面一个还不知道……”
宋青书扭头对那些孩童道,
“柳叶儿,去叫王婶和你奶奶过来,你们几个赶快去提热水,再去把道士叫过来。
潮生,去拿老参过来,虎子去招待客人。”
那几个半大的小子姑娘一时间尽数呼啦啦的跑进跑出,这都是叶重苏刻意训练的结果。
众人一见这些孩童齐齐整整齐齐,及其听话,一时间也不由得肃静下来。
宋青书并没有看见宋远桥,而是皱着眉头。
“先把产妇放到东边那间屋子里去,这产妇的情况极其凶险,恐怕得要我的师傅出手……男女有别……”
众人对望了几眼,有人去推那李娘子的弟弟,
李娘子的弟弟站出来道,
“我姐姐的婆家人已经死绝了,娘家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只要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其他的都不算事。”
宋青书点点头,其实他也只是象征性的问问,最重要的还是看产妇的意见。
叶重苏这时被柳叶儿拽了出来,
“清虚,到底怎么回事?”
宋青书脸色很不好看,
“这妇人身体不行,怕是根本撑不下来。”
叶重苏这时也反应过来,
“产钳也解决不了吗?”
产钳虽然凶险,但毕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比一胎两命好。
宋青书摇头,
“她肚子里不止两个,是三个,而且据他们的说法,先前请产婆摸过胎,胎位根本不正!”
这句话一出,院子里刹时寂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