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印斟闭上眼睛的时候,满脑子却是七夕当夜,谢恒颜笑出两颗小尖牙的欢快模样。
……河岸,花灯,以及对方晕红一片的侧颊。
光是想到这里,即会感到一丝极端异样的情绪,由心底生,直冲脖颈,再至头顶。那种滋味儿并不好受——就好比人在恣意抹杀同类瞬间,内心会极端焦灼,甚至恐慌,甚至内疚。这一点,实则与间接杀死傀儡所受到的强烈谴责感,大有几分相似的意味在内。
印斟眼前一片漆黑,蹲在原地持续歇息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雨势愈发趋向于疯狂,他方察觉到衣衫浸透带来的阵阵寒凉。
有点想要起身,但大小腿间僵直已久的骨骼与经络是麻的,他委实站不起来,便在墙边很是困难地挣扎了数回。
偏在此时,头顶忽然一暗,多出一道并不属于他的模糊身影。
——印斟骤然抬眼,便正好望入对方一双滚圆黝黑的杏目。
“印、印斟……?”
谢恒颜撑着一片巨大的荷叶,站在离印斟并不远的地方,满脸具是迷茫与疑惑。与此同时在他手里,提有一盏光线微末的纸灯,彼时忽闪忽明,几乎要被墙外刮起的阵风吹至全黯。
“……你咋了,为什么会在这里?”谢恒颜提起衣摆,小心翼翼蹲在印斟旁边,随后高高举起荷叶,将他濡湿的头顶一并盖住。
印斟:“……”
“你别是在哭吧?”谢恒颜紧张道,“谁、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死他!”
印斟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缓缓探出一指,抵上谢恒颜的脑门,用力在他眉心狠命戳了一记。
随后听到对方小狗呜咽般的连串痛呼。印斟终于如释重负,低叹着朝外吁出一口老气。
他问:“……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谢恒颜愣道,“倒是你自己……现在什么时辰了,上山来做什么?”
印斟不答,仅是哑声问道:“伞呢?”
谢恒颜:“什么伞?”
印斟:“之前给你那柄,绿色的旧伞。”
“啊……那个,我放祠堂里了。本来以为没雨,结果出来一趟,突然就下这么大。”谢恒颜不好意思道,“害我找半天的路,差点没回来。”
印斟微微一顿:“你说什么……伞在祠堂?”
谢恒颜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都藏在之前的小墙缝里,我是不是很聪明?”
“但我刚刚去过祠堂。”印斟沉声道,“没有你的东西,包裹雨伞都没在。”
“嗯?”
谢恒颜幡然变脸:“等等……你说什么?我的包裹不在?”
印斟同是诧异道:“你自己放的东西,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谢恒颜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的!我明明塞墙缝里了,是不是你没看到?”
印斟摇头:“墙里墙外我看遍了,什么都没有。”
谢恒颜登时眼都红了,二话不说,便要起身往祠堂里冲。好在此时印斟伸出五指,牢牢实实将他后半边衣角给一把拽紧。
“……别跑,站住!”
谢恒颜及时回头,随即不解问道:“怎……怎么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包裹!”
印斟艰难开口:“你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好生奇怪。”尽管如是说着,谢恒颜还是听话转身,再次朝印斟蹲下的地方快步走了回去。
“我脚麻了。”
虽然说出来委实有些羞耻,但印斟觉得在这傀儡面前,也没什么需要树立形象的必要。
“你……过来,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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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