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之间,寒风咆哮,落叶飞天,整座环形村内鸦雀无声,场面一度显得十分凄凉。
印斟:“……”
谢恒颜:“……”
村民们:“要不,钓鱼去吧,晚饭吃啥?”
“午饭还没解决呢,姐妹们收拾收拾,准备做饭啦……”
“今儿天真冷,回去多烧点柴火。”
片刻过后,谢恒颜犹是哭丧着脸,把头埋进印斟怀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气死我啦!”
印斟也是长叹一声,刚想顺手摸一摸他的头,那头乌骞却是连蹦带跳,一个猛子扑上来,紧紧抱着谢恒颜道:“带我带我,你们说过,要带我一起出海的!”
印斟皱眉道:“小孩子能做什么?别添乱了,赶紧回家干活吧。”
“呜呜呜,阿骞果然最好了。”谢恒颜一把将印斟推开,继而蹲下身去,紧紧抱住乌骞道,“那以后,就我们三个人一起了!”
印斟:“……”
“汪汪汪!”
紧跟着,村口的大黄狗也张开四条长腿,呼哧呼哧跑了上来,围着谢恒颜和乌骞两人转来转去。
“金针!”谢恒颜好像见了宝一样,一下子圈紧金针,两手搁在它头顶撸来撸去,“就连金针也知道向着我,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
“你别闹了!”印斟快要无语了,“我们是要造船,不是闹着玩!”
——随即没过多久,人群渐渐散开了。初时围堵上来的村民们,很快都摇了摇头,又各自去忙着手头的事情,显然没有把谢恒颜的话放在心上。
甚至再后来,连乌纳也扛着钓竿木桶去钓鱼了,走前喊了好几声乌骞,还叮嘱他不要玩得太晚。
热闹与喧嚣一点点地消磨下去,直到最后的最后,就只剩得三人一狗,兀自站在厚雪地里吹着海风,任由身体一阵一阵泛着无边的冷。
印斟两手抱着成堆的画纸,偏头看向蹲地上逗狗的谢恒颜,却满心都是无奈和纵容。
“算了。”印斟牵过他的手腕,低声叹着说道,“不然,先回家吧?”
“不要!说好造船的,图都画好了,咋能说算就算了!”谢恒颜拧眉道,“走,去砍树!”
“就我们两个人,如何能造船?”印斟握着傀儡的小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其实在村里同谢恒颜相处的时间越久,那份想要逃脱的心态,便会愈发变得虚弱无形。
一方面,印斟自然是想走的。正如初入岛时,他说自己无愿在此处一直待到老死为止——而从头到尾,他的想法并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真正得到改变的,只是他的心态而已。
所以另一方面,印斟又不是那么迫切急着离开。尤其在他挖掘出喜欢谢恒颜的心思之后……初涉情爱这份滋味,纵是甜中带苦,亦足够教人甘之如饴。
“仔细想想,出去也不一定有多好。”印斟蹲下来,挨着谢恒颜一起摸狗,“等再见到我师父,许多事都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谁让你回去找成道逢了?”谢恒颜恼怒转身,“我拼死拼活供你出岛,可你转头就回璧御府了,这还对得起我吗!”
印斟道:“我也没让你拼死拼活。”
谢恒颜道:“你自己有点目标成不成?别老优柔寡断的。”
印斟别过头,不自然道:“我不想……”
不想和你分开。
——但又死活说不出来。
一个注定要回到璧御府的人,哪里又好腆着脸,恳求一只妖怪随他一起,往后过着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活?
谢恒颜却道:“我说要走,就是真的要走。不管你以后要去到哪里,先出去都是第一步!”
印斟道:“只有我们两个人,折腾一辈子都没法出去。”
“明明还有我和金针!”乌骞仰起头来,抱着谢恒颜的小腿晃来晃去,“我年轻,还读过好多书,可以一直帮着颜颜的!”
“好!”
谢恒颜伸出一手,笑眯眯地,主动向乌骞道:“那咱们拉勾勾,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半途而废哦!”
乌骞看起来干劲十足,只道:“听颜颜的,拉勾勾!”
金针也跟着伸出一只爪子,摇摇尾巴,连声叫唤:“汪汪汪!”
唯独印斟一人站在旁边,以手扶额,感觉眼前一切就像闹剧一样,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
然而次日天阴,已至正月时节,小岛内外连夜大雪不止。
谢恒颜说是要急着造船,但在此番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里,根本没法到小岛深处的枯树林中挑选木材。甚至温度一度骤降,就连到冰面上钓鱼的村民也变得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选择待在帐篷里烤火,消耗前些天囤下来的食粮,老老实实过着普通人该有的日子。
自然印斟和谢恒颜也不例外。尤其那只怕冷的傀儡,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掌心捧着手炉,怀里抱着金针,旁边还搁一团柴火,接下来最难熬的小半个月里,都是在帐篷里窝着过活——但他人虽困着,手却完全没有闲着。印斟偶尔瞥来一眼的时候,会发现谢恒颜边上铺有大量的图纸,皆是由他一张一张认真修改的,几乎所有繁琐的零件在反复的思考过后,都让他再次改得简单易造,甚至大量下降了原本造船应有的难度。
印斟本对这些并不精通,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旁边默默出力。而今大雪纷飞的寒冬天里,出门收集造船用的木头,简直是能要人命的活动——何况小岛上的木头,也许并不适合用来造船。印斟提出要撑渔船探探附近有无别的海岛存在,但这种想法被谢恒颜制止了,理由是实在太危险,万一出什么大事得不偿失。
而后正赶在天晴那几天,印斟特地去枯树林里溜达了一圈,但捡回来的木头全是不能用的,反正不是让虫咬了,便是冬天里浸过太多雪水,里层全都腐蚀烂了——而挑选木材的第一要求,就是它必须耐腐蚀。
“拜托,你捡的时候注意一点!别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带……你看看,这都什么东西?这是木头吗……天呐,废铜片都有,印斟你瞎吗?”谢恒颜疯狂在印斟耳边叨叨,“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尤其那种一泡水就烂的,是坏木头。你……你听懂没有?”
印斟撑着两手,目不转睛地盯他,说:“那你是坏木头。”
“是啊,我是坏木……不对,我坏你个头!”谢恒颜气得满脸通红,“印斟你啥时候学会打岔了?明明我在说正经事!”
印斟道:“你说,我在听。”
“不说了,明天我自个儿去看!”谢恒颜瞪眼道,“这事交给你,算是全完了!”
“没有你说的那种木头。”印斟道。
“我自己看!”谢恒颜恨恨道。
可惜挨到第二天,村里传出消息,说是昨日夜里一连两家死了人,还都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据说姑娘刚被诊出了喜脉,一家人还欢天喜地等着抱孙子,结果当天晚上,睡一觉人就没了,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至于死的那个男人,似乎更凄惨一点。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一家子七口人全死绝了,就剩得他和他弟两个相依为命,而他在临死之前,还紧紧抓着亲弟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最后撑到第二天早上,吐得满屋子都是血,但凡在场见过的人,都纷纷伏在一旁泣不成声。
于是印斟和谢恒颜在帐篷里头窝了好些天,等再一次进到纷扰的人群,竟是为参加别人家的葬礼。而在这般出行困难的风雪天气里,就算给人掘墓也不是项容易活,反正到后来都葬得草草了事,一群人的声音却哭得比以往任何时候要大。
谢恒颜仍旧表示不理解:“这都是他们自己选定的下场,说到底,又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人类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更多。”
乌纳从一片哀哭声中回头,淡淡对谢恒颜说道:“大家的内心都很贪婪,一直妄图拼命汲取眼前的幸福,偏又不敢把目光放得长远。”
谢恒颜沉目道:“这样吃不到甜头,哭也没有用,纯属浪费感情。”
乌纳闻言,却苦涩地笑了。沉默半晌,倏而又道:“等过一会儿……你随我来一趟吧,我想有些东西,也许能对你起到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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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和小谢目前的状态:
印斟:我明明在撩他,他看不出来,还总是凶我。
谢恒颜:他明明在撩我,但给我感觉像在开玩笑,我就忍不住凶他。
这个时候就需要助攻1号乌骞,2号金针,3号是个啥我还没想好,反正印斟醋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