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印斟面色不改,气焰嚣张。
“这个这个这个……”谢恒颜着急道,“怎么回事?我我我好像也……”
印斟挑眉:“也什么?”
谢恒颜完全说不了话,简直快当场哭出来了:“就……就就就让它它它,杵着吗?我我我我……该怎么弄它?”
“别慌,是正常反应。”印斟拍拍傀儡的脑袋,又吻了他的鼻梁,“这就说明,你喜欢我。”
谢恒颜杏眼微动,目光像初生的小鹿一般,仅是乖巧望着印斟一人:“……是这样吗?”
“是这样。”印斟答道。
谢恒颜难为情地道:“那……你转过去,我自己弄。”
“不如……”
那一刻,印斟没来由地起了坏心思。
他抱着他的小傻子傀儡,低声说道:“让我帮你吧。”
谢恒颜露出迷茫的表情:“呃?”
“过来。”印斟捞他进被褥,“来我这里,免得着凉。”
谢恒颜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印斟盯着碗里一大块肥肉,正犹豫要从哪里下口。
——此时不巧,忽从桌面上传来一阵异响,像有什么东西被人碰掉了。
两人瞬间转移了目光,几乎在同时警觉地坐起身。碗里的肥肉跑得飞快,印斟也注意到方才吃饭的桌上,原是暂且搁置的那把栀子花枝,不知为何从高处坠落,彼时新绿的碎叶随之摔得散开,转眼散得遍地俱是残渣。
“啊,天呐!”谢恒颜惊呼道,“那是阿骞送的花枝,掉下来了!!”
“……”
印斟无奈摁了摁眉心,只觉今时如此美好又甜腻的夜晚,多半又要一次毁彻底了。
虽说他不怎么喜欢乌骞送的那把花枝,但那毕竟是人家一份心意,又是寓意美好的一次新婚祝福,若就平白这么糟蹋去了,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谢恒颜更是火急火燎,慌忙就要披衣上前,印斟怕他因此着凉,便率先蹬了两双布鞋,单以一手拦着他道:“你躺着,我去捡。”
“会不会摔坏了?”谢恒颜眼泪汪汪道,“那我们就不能白头到老了。”
印斟头也不回,大步上前:“……乱说话。花只有死的,哪有摔坏的。”
谢恒颜道:“万一就死了呢?”
印斟道:“掉几片叶子而已,不要一惊一乍……等等,这怎么掉的?我刚明明放桌子中间。”
“风太大了,刮下来的吧。”谢恒颜揉揉眼睛,忧心道,“这两天倒春寒,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哪里来的风,窗户早拉上了……而且像这样寻常的花,一到夏天开得满路都是。届时种不活的话,我去给你挖棵新的来。”
印斟如是说着,弯下腰身,凑近到饭桌底下,原想伸长手,将那散落的花枝给拾起来——却借着这般不经意的特殊视角,于那饭桌模糊晦暗的底部,与冰冷地面恣意形成的无限阴影之间,忽瞥见漆黑而朦胧一双幼婴的眼!
偏在此时此刻,目光阴冷而诡异,形同刀剑穿刺一般,一动不动逼视着印斟的面庞。
“……嘶!!!”
印斟一阵毛骨悚然,顿时退后数步,露出惊恐难言的神情!
“怎么了怎么了?”谢恒颜面色骤变,连滚带爬地扑腾下床,一头撞上印斟僵硬的脊背,“你被虫子蜇了?”
印斟浑身血液凝固:“乌纳的女儿,趴在桌底!”
“……”谢恒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印、印斟,你糊涂啦?”
“没糊涂,不信你看……”印斟拉过谢恒颜的手,原想示意他蹲到桌下去看,然当两人同时注意到桌底的时候,方才那片阴影里却是空空如也的,除却满地散落的花枝碎叶,就只几粒看不清沙土灰尘而已。
印斟目光骤凝,默然看向谢恒颜,谢恒颜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指了指草堆旁边:“大傻子,你出幻觉了吧?孩子就在那睡着呀,哪里会跑去钻桌底的?”
两人一并回过头去,见那小娃娃正安生窝在干净温暖的襁褓包裹当中,身上盖一层毛茸茸的毯子,这会儿双目紧闭,已然睡得口水直流,显是在梦中过得十分香甜。
谢恒颜转身走过去,甚至两手抱着娃娃起来,摸了摸,又亲了亲,也完全没将她惊醒半分。
而印斟却是僵直杵在原地,脊背发凉,盯视着桌底的那片阴影,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若说方才那一幕当真只是幻觉,那这幻觉带来的穿透感也未免太过真实。甚至直到现在,印斟都能回想起那瞬间,与那幼婴对视之时,全身血液近乎倒流的强烈不适感——冥冥之中,他好像真的与什么东西对上了眼,但如今望着空荡一片的桌底,又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还在那儿看什么?”谢恒颜已经回到床上,跟条水蛇似的扭来扭去,“不来陪我睡觉了吗?”
印斟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谢恒颜说:“我真的看到了。”
“你是太累了,看什么东西都眼花。”谢恒颜轻轻拍了拍被褥,“进来进来,人家孩子好好睡着呢,鬼才往饭桌底下钻!”
——此话一出,两人又不约而同地一个激灵,随即感觉布帘外的冷风阵阵刮来,直吹得脚底板至后背心泛起丝丝凉意。
印斟脸色很不好看:“你……”
“哇哦!”谢恒颜装模作样,全程脚不沾地,嗖的一声歪进印斟怀里,“咱家这是进了鬼吗?真的好可怕耶,夫君快来保护我……”
“少来这套,你就是这里最大的鬼!”印斟拍他脑壳儿,谢恒颜却连手带脚缠他身上了,死活不肯下来。
于是印斟只好跟他连在一起,走去桌下捡过花枝,再无比艰难地直起腰身,缓慢走到布帘旁边,待要抬手将之撩开之时,谢恒颜却开口了:“你撩帘子做什么?要带我去外面解决那个吗?”
“不是!”印斟手里捏着花枝,脸都黑了大半,“这花不要了,总觉得有问题。”
说完就地要扔,谢恒颜忙喊道:“喂!”
“干什么?”印斟道,“你是什么都想留着吗?”
“你这是迷信,迷信!都说了,只是你的幻觉而已,花花这么可怜,你怎么能扔花花?”谢恒颜愤然指责道。
“要么是花有问题。”印斟没打算与他说笑,“要么……就是那孩子有问题。我现在觉得,容十涟的话并非毫无根据,她会感到恐惧不安,必然有她一定的理由。”
谢恒颜却是一怔,随即松手,从印斟身上慢慢滑了下来。
“……就连印斟也这么认为吗?”他目光微黯,耐不住眼中无限的失落。
“颜颜,我……”印斟同是顿住,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好啦好啦,别紧张,我不是想同你吵架。”谢恒颜拉过印斟的手,主动出声安抚道,“兴许,是我太神经大条了,你们能留心的东西,我就完全注意不到。”后将那散乱的花枝从印斟手里接了过来,试图与他商量道,“不如这样,花花咱们别扔,就种外面吧……好歹是阿骞给的祝福,扔了总感觉不大合适。至于孩子的事,明天再同乌大哥商量商量,毕竟是他的女儿,我们也不能随意怠慢了呀!”
印斟原本都做好准备,任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了。孰料这傀儡突然发动一波温柔攻势,简直来得猝不及防,印斟心一下子就软了,此时便觉他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是对的,当下就直接妥协了过来——于是乎,大晚上的两个疯子,放着家里热好的被窝不钻,偏提着铲子水桶跑到帐篷后头,说什么也要把那半残的栀子花给种上。
反正印斟就是个当苦力的,如今一口鲜美的肥肉没吃上,他还得陪着这块肥肉出来铲土种花……这究竟是如何怎般的凄惨生活?
“花花你知道吗?你是我同印斟一起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珍贵礼物,你不是花花,是礼物,知道不?”
谢恒颜抱着他的破栀子花,又摸又亲,就跟对待小孩儿一样:“我现在,就把你种在这里。再等到夏天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开出很多很多漂亮的栀子花……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千万千万不能死!不然我和印斟就会……”
“打住,你打住!刚刚谁说不迷信的?”印斟拧眉道,“你再乱说,这花就别种了,我给你扔进火堆里去。”
“不不不不!”谢恒颜忙将花枝插土里,再拿铲子填了填坑,顺势浇了些清水,“花花你长大了,千万不能同印斟这样的人成亲。他脾气这么暴躁,除了我没人肯要的。”
印斟冷冷道:“你花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谢恒颜说,“这可是亲眼见证过我们,伟大而神圣友谊之花。你若将它烧了,我今晚就同你绝交!”
印斟立马纠正:“是爱情!”
谢恒颜头也不抬,专心种花:“行吧,小针儿说啥就是啥。”
印斟:“……”
——然而。
他们伟大而神圣的爱情之花,只坚持了短短一个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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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将要开始……你有问题我有问题好像大家都有点问题,但是有问题的人只有一个,于是就来猜猜这个人是谁的阶段。
本来想写得瘆人一点,大晚上的瞅桌底看到一双婴儿的眼睛,多么可怕!
但谢恒颜自带搞笑因素,看起来好像又没那么可怕了。
印斟:今天也没有吃到肥肉。
谢恒颜:都怪jj管得太严。
顶锅盖跑的我:其实是剧情太紧凑了,安排不进去,我跟你们保证,以后绝对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