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啊。这世上最知我心的,难道不是印斟吗?”一片寂静的内室中,忽响起一道温软熟悉的声音。
印斟蓦地回神,便见面前的傀儡微眯开眼,目光雾蒙蒙的,彼时正虚弱地偏过脑袋,费力瞧着他看。
“你……醒了!终于醒了!”印斟眼眶一热,骤然出声时的嗓音都在压抑颤抖,“……我不是在做梦吧?”末了用力掐过自己手腕,及至感受到了尖锐的痛楚,方是跌跌撞撞站直起身,上前扶住谢恒颜的肩膀,“快,坐……我给你热饭吃。”
言罢慌忙掉头,去端火堆旁的锅子——谢恒颜待想开口阻止,却见这人笨手笨脚的,摸锅险些将自己烫到,碰柴又差点把头发烧着,耳畔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最后锅里粥煮糊了,印斟自己也弄得灰头土脸,简直没了一点人样。
那可是原在璧御府里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大师兄啊!怎养到谢恒颜的身边,就成了个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皆不精通的蹩脚小媳妇?
……怎么就成这样的?不应该啊!
谢恒颜怔怔抬眼,看印斟端一锅半糊半生的白粥出来,手边搁着一袋是糖,一袋是盐和咸菜,然后一个扑通跪到床边,将那白粥呈递上来,十分僵硬问道:“你想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谢恒颜本来想说,我没胃口,能不能不吃?
然而看一眼印斟浑浑噩噩的表情,还是咬牙忍痛,指了指那袋貌似不错的咸菜,说:“咸、咸的吧。”
于是印斟又递来了咸菜,顺带握起旁边粥勺,一本正经给谢恒颜喂饭吃。
“别……别别!”谢恒颜本来脸就红,这会儿更红到没眼看了,“手又没断,我自己来!”
印斟似乎停了一会儿,木然望向他道:“你不需要我了?”
“要,要,要!”谢恒颜忙改口道,“你喂你喂,想咋喂都行!”
印斟终于满意了,弯腰坐到床沿,一勺一勺给他喂起粥来。
谢恒颜一睡三天,这才刚醒不久,杏眼都是微肿着的。尽管高热烧得脸色通红,可他乍一见到印斟,又总归是笑眯眯的,好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只是印斟害怕见到他笑。
他这么一笑,印斟心底总是说不出的难过,就像好不容易得了块宝,没日没夜地捂在怀里,生怕他再受一点委屈。
可到头来……一不留神,他还是被毁得支离破碎,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干甚么不说话呀?”谢恒颜埋头吃粥,缓缓说道,“你刚不是有很多话讲?怎不说了?”
印斟本来有一车的废话要讲,但如今见他醒来,又觉得什么都不想说了……也根本说不出来。
谢恒颜:“喂。”
印斟无奈叹道:“你睡三天了……”
谢恒颜:“哦。”
印斟:“别哦!”
谢恒颜挠头道:“那该说啥?”
印斟:“说正事!”
谢恒颜:“那你说,糖水姐姐她……”
印斟打断他,直接问道:“告诉我,有办法退烧没有?好歹让你舒服些……上次怎么退的?”
谢恒颜闷不做声,眼神里透着些许无助和迷茫。
“……是不是那些骨针作怪?”印斟拉过他的衣襟,似乎很想把它扯开一些,“取出来可能会好点?”
谢恒颜抿唇片刻,只摇头道:“我不知道,都是我爹弄的。你要是会取,就……试试?”
印斟定定注视他的双眼,原本颤抖着手指,都探到襟口边缘了,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不受控制地顿住,继而将两手缓缓收到一边,颓然停了下来。
“我……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能够冷静:“倘若骨针拆了,情况会更糟——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印斟……”谢恒颜刚想说些什么,倏而眼前一黑,滚烫的身体随之下沉,蓦地多出一颗不属于他的脑袋。
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印斟已闭上双眼,一头将脑袋扎进傀儡怀里,两手抓着他的细腰,拼命呼吸那独有的木香。
印斟也拥有他不堪一击,脆弱疲惫的一面。
直到现在才发现,在心爱之人的怀抱中示弱撒娇,也不失为一种治愈伤势最温和的方式。
“我已经……没有办法救你了。”印斟闷声道,“但我真的……真的,不想没有你。不能失去你。”
谢恒颜垂下眼睫,长叹一声,轻轻拍抚着印斟的脑袋。
……这也就是为什么,初时无视他的心意,试图逃避,试图拒绝,甚至想将他推得更远一些。
因为一早料定会是这样,谁都无法扭转最后的结局。而谢恒颜却饱含私心,只为一时的贪婪响乐,带给印斟往后更大的痛苦。
“你别走。”印斟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般,死死攥着谢恒颜的衣襟,攥到五指的骨节都在微微泛白,“我一无所有,只剩下你一个了。”
谢恒颜虚虚搂着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回、回镇上。你还有师门……”
印斟浑身一滞,随即抬眼看他,满脸俱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别这么看我。”谢恒颜别开脸,近乎慌乱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给你指一条明路。”
印斟这回真的伤心了,眼底通红一片,双拳犹自紧握着,贴在谢恒颜腰间,隔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濒临崩溃的力道。
“别……别这么看我了!”
谢恒颜眼也红了,蓦地张开獠牙,大声重复道:“转过去!”
印斟:“……”
谢恒颜吼道:“转啊!”
但印斟没转过去,反是神情冷漠,对着谢恒颜的正脸,直接扬起了手掌。
——刹那间,谢恒颜杏目瞪圆,以为印斟要打他,吓得连滚带爬,一路缩进了墙角。
然而……
印斟仅只是伸出拇指,揩掉了傀儡嘴角一颗饭粒而已。
“……”谢恒颜虚惊一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头,缓缓吁出一口老气。
“药煎好了,我出去拿。”
却只一瞬,印斟恢复了正常表情,淡淡对他说道:“你老实躺着,不要下床。”
谢恒颜僵滞哽咽:“不是……”
——这算什么?
刚才那些话,他当没听见吗!
印斟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凉声叮嘱道:“……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我不介意再废你一双手。”
“喂!你……别忙了,药对我没效的!”谢恒颜缩进被褥里,忍不住探头探脑,“喂!喂!喂!喂!你聋子吗?”
印斟木然道:“喊夫君会不会?”
说完,顾自端着药碗出来,乌漆嘛黑的一团,还是一股十分熟悉的糊味。
谢恒颜看看药,又看看印斟。半晌过去,还是翻个身,将自己蜷成了一颗顽固的虾米。
但是印斟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像以往那样发脾气。他只是弯腰坐到床边,默默掀开被褥,往谢恒颜的小爪子里……塞了一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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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中的印斟,慢慢在恋爱中学会包容对方,竭力使自己变得温柔……
我编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恒颜:他要废我手的!你说这叫温柔????
今天太晚了,因为去理发店弄了一下午头(快秃顶了)
差点又挑战了全勤的边缘线,真的,少一章要补两万字,jj你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