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鸣叫跃上低空,哨子似的尖锐的嘶声回荡在这片原野。
这就是裴逸遥遥听见的声音。他回头有一刻驻足不前,就是想要寻找同伴,眼底射出激动、兴奋的光芒……
那种声音在旁人听来有几分恐怖色彩,但在裴逸耳朵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没有联络通讯器,他很孤单,他也有恐惧彷徨,甚至不知道他的爱人这会儿跑到哪里了是否安全。他需要同伴给予一点点精神支援,云鼓掌也行。
而他的守护神,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在,你可以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
不必啰嗦喊话,也没暴露位置,外人绝对听不懂。
裴逸回以一声蛇鸣,就是回应了。
在黑夜里他绽出笑容,眼前依然血雨腥风,内心却好像终于找到安宁,找到绿洲。植于心中的这片干涸的荒原,面包树梢悬着一轮红日,远处望见了海。
……
这一夜的行动无比顺利,MCIA6的特情小分队,指引着警方大队人马进山。情报定位准确,他们其实是抄了毒巢的□□。附近几处村庄,制毒藏货一条龙的生产线,连锅端了。几名头目全部被堵在村后面的山路上,抓贼抓赃,一个都没跑掉……
千里迢迢之外,燕城方向,六角大楼将巍峨的影子映在峭壁上。
楚总靠在沙发里,裹着风衣。大后方运筹帷幄的人也彻夜未眠,等候前方消息。
楚珣的一双眼美而深邃,透着两团光晕,闪过许多动人片段。此时又何尝不会怀念,当年沙场征伐的铁血荣光呢?
假若还有机会,没有哪个曾经的斗士乐意赋闲在家里,看着别人在前线封疆御土。假若还有机会……怎么也要派他的王后上阵啊,霍将军一条枪,不能一个顶仨?
厉寒江从一株树跃至另一株树上,瞄准了那个撒丫子逃窜投奔深山老林的马仔头目,追击的警员已经在后面不远。
跑不了了。
厉寒江瞄准那人的小腿,膝盖……做俘虏吧。
噗——
噗——
枪火所及之处,目标在风中激烈地一抖,骤然扑倒。
厉寒江知道自己打中了。然而,追击而至的警员大喊着跳脚,啊,又打死啦?谁打的?给我们留几个活的啊!
厉寒江眉头紧锁:怎么?
倒地的马仔头目连中了两枪,又是一个桑琨式的倒霉蛋,头颅上现出一枚明显的血洞,把脑瓤子烧糊了。
永远都是这样,瞄准同一目标,在同一刻击发子弹。是冥冥中的某种默契,又像无法摆脱的魔魇,缠心多年。这种战场上高光时刻迸发出的默契,戎马半生,也没有第二位搭档能和他拥有这样的默契。
他也明白了。
厉寒江突然在频道里质问:“你在哪?”
厉寒江再喊:“你在,说话,你在哪?”
“啊?”村外隐蔽的某一辆车里,捣鼓通讯设备的范高小同志接茬儿,“我?领导,我在啊。”
厉寒江:“你说话。”
范高口齿伶俐:“领导您叫我呀?我一直在嘛。”
上司喊话一定要及时应答,不回答就是你这人挂了。这是范小花跟随裴组长执行任务学到的保命经验No. 1。
厉寒江:“你安静着,没有喊你!”
对面的向日葵宝宝委屈坏了:“…………”
厉寒江这次统辖AB组,精确定点精准打击,就是依赖于章绍池身上携带的定位和通讯设备。章总在毒/枭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赴会,冒了极大风险,很有勇气,这一把赌赢了,绝对值得记一功。
章绍池这个大热源点,在信号地图上,明晃晃地山中移动,行动目标一清二楚。所以,章总都不必直接汇报,背后的守护神就一直跟在后面。
但是,假若还有另一个人,其实没有走远,没有消失,也一直就在附近……
他们A组频道,恐怕从始至终都被高级黑客窃密监听着,行动步骤都一清二楚。
“你讲话。”厉寒江哑声道,“如果你在,你过来。”
黑夜的山崖上坐着黑衣修罗,长发在月光下飘散,对着空气轻声回应:“我不回去。”
可惜厉寒江听不到,又问了好几遍:“放弃,收手,回来吧。”
雷魄的眼底倒映漫天残星,冷漠地看着毒巢的匪军被官军杀得七零八落。山梁上,晃动的手电筒光圈下都是弃械投降的马仔…。
雷组长也乐得围观吴廷冒的老巢被端了,最好全军覆没,以绝后患。他一点都没有宽恕怜悯的同理心,也不会因为唇亡齿寒而掉一滴同情泪。
这些年,心早就硬了。在硬化的过程中还经历着长久的孤独、扭曲、变质……
你们让我回去送死还是回去送审?
还是要回去跟陈焕、连南钰那些老家伙并排躺在一起?
火光照亮那层永不融化的冰霜,雷魄轻吐出几个字:“我绝不回去。”
身后突然爆出动静,粗喘,脚步,冷枪。
逃窜的残匪竟然上了这条山崖小路!
雷魄猛然转身的同时已流畅地握枪在手。
树丛后面冲出的男人身材高大,一手持枪而另一手是锋利的军/刺。显然经历恶战,衣服上,手臂上,沾染的血水尚带温度。
雷魄眼膜上布满光斑,被晃了。枪口直指着面前的人,他愣住。
阳刚的面孔,深邃动情的眼……雷魄只是一晃神的怔忡,赫然醒悟不对,这人不是。
他用枪口瞄准的,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章总。
章绍池也惊愕地瞪着,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大气都不敢出——谁想在这鬼地方偶遇蓝波斯瑞号老丈人?这比当初霍将军从他的别墅二楼窗口一步跨进来,拍了拍他肩膀说“枪放下”,还要令他惊悚和不情愿。
两人横眉冷对,都不想搭理对方,几乎就要拔枪怒射,却都同时偏开头。
枪口终究不是要向面前人击发。
雷魄二话不说抬脚踹向章绍池的腰!
就趁这一踉跄,他一枪命中章总身后,灌木丛中伸出枪口的恶毒的一颗脑袋。
而章绍池被踹得“呃”一声,向着雷组长扑倒。
他手里的军/刺同时冲向雷魄背后,悬崖边缘探出头的另一名马仔,直接把那家伙又推下去了……
章绍池然后想明白,雷魄是没有多余的手了,所以只能踹他,让他低头。
雷魄被这泰山压顶似的一扑,头发都快缠一块儿了。耳廓突然猩红,雷魄扯开自己头发,粗暴地推开人。
极为神似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人,也快要把他逼疯了。
这张脸再一次深深刺激了他,就是打碎了他心中美好的幻像,打破他的梦境,强迫他认清现实。
师哥是拼命想要保全小裴,不惜整容亦即毁容。慈父之爱的背后,还有更深一层,厉寒江一步一步地改头换面,就是毫无流连地毁掉那张脸,割断前尘往事。
而他雷组长只是从心底不愿接受事实:为同袍师哥洗清冤屈光复归路就是借口,一次又一次拼命地给自己找存在感,他想要的难道是那座钢筋水泥的总部大楼?不,从来都不是。
这甚至不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肤浅的喜欢或欲/望。这是年轻疯狂又极度艰险的二十年岁月,浴血的情感羁绊。
他们这样的人,是依靠顶礼膜拜的信奉和坚定的信任才能活着。然而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并肩作战的情谊了。
每人心里都有一道裂缝,那里都需要光。
雷魄再次转身,重新端起枪。
他所瞄准的,就是厉寒江藏身的大树。准星视野里,晃过无比熟悉的人影。
厉寒江再次发话“你住手”的瞬间雷魄开枪,一枪击中他师哥蹲踞的那根树杈,让子弹“噗”得吃进树干。
这就是他的回应。
章绍池很无辜地被踹一脚,人鱼线上挨一记鞋印挺疼呢,幸亏没踹他更重要的部位。
他“哎”了一声:“你别走!”
雷组长扳着长条树藤,翻身就跃下悬崖,长发在火星中飞舞,背影迅速就被丛林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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